段斜然那一撞大概是撞得暈了過去,反正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陽光大好的另一天了。
他從硬得咯死人的床板上爬起來,盯著屋頂呆了半晌,看著這簡陋的小屋以為自己又一次被綁架了,想了半天才記起自己是跟喻書私奔來著。
喻書……
他轉頭望向牆角——喻書寧可睡牆角也不肯和他睡一張床這件事讓他很受挫。
牆角那裏空空如也,確切地說,隻有一隻蜘蛛在結網。
段斜然眨巴了一下眼睛,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又出現了誤差,盯著那個牆角盯了片刻,直到蜘蛛都織完網了,他才確認昨晚喻書的確是睡在那個牆角的。
喻書大概是吃早餐去了,或者散布去了,或者如廁去了,總之醒來後的喻書不在那個憋屈的牆角呆著是可以有很多理由的。
段斜然於是跳下床打開門出去找喻書,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倒是在客棧門口看到了葉子。
葉子就蹲在那破破爛爛的門口曬日頭呢,嘴巴裏咬著一根草,眯著眼睛看著遠方,身後的爛柱子上拴著一匹瘦馬,有一搭沒一搭地啃著地上零零散散的小草,葉子的神情和這匹馬這不多,都有點懶散的,雖然不知道他晚上是在哪裏睡的,不過瞧上去精神還不錯,至少沒帶黑眼圈。
段斜然忽然覺得葉子這個人的氣質有點百搭,當日他站在桃花樹下沐著一身月光清冷得不食煙火,而如今蹲在這幾破爛得搖搖欲墜的門板前,眯了眼睛咬草根,活脫脫就是個帶著點痞氣的小農民。
不過段斜然現在顧不上分析葉子的氣質屬性,他走過去踢了葉子一腳:“喂,你看見喻書了嗎?”
葉子仿佛被他踢醒了,不滿地睜開眼睛瞟了他一眼,又裝聾作啞地咬他的草根去了。
段斜然知道問他也是白問,於是跑到店裏問夥計:“可有看到昨晚和我一起住店的那個人?”
那夥計正趴在櫃台上看小說,被段斜然叫起來,半晌回不到現實世界,恍恍惚惚道:“哦,哦,那個大個子啊,他一大早就走了啊。”
段斜然一愣:“啊?怎麼會……”
夥計忽然記起什麼似地說:“哦,對了,走之前還托我給你留個話呢,說是要你回家去好好過日子……嗯,還有……睡覺的時候不要趴著,說是會做噩夢的,還要你回家吃點打蟲子的藥,因為夜裏磨牙大概是肚子裏生蟲……”
夥計翻著白眼背書似地回憶被交代的事情,段斜然卻在那髒乎乎的櫃台前呆若了木雞,完全聽不見那夥計說的話。
直到夥計背書完畢,湊過臉來問:“小哥,你昨晚隻交了一天的房錢,你是今個就走呢,還是要續交房錢呢?”
段斜然說:“哦,我就要走了。”
夥計一聽也沒什麼意見,又低頭看他的武俠小說去了。
段斜然低著頭走到門口,葉子見他出來就站起身來看著他。
段斜然看了他一眼,忽然說:“喻書走了……”
葉子當然不認為這句話值得作出什麼反應,於是依然是個麵無表情。
段斜然看他那張不帶感情的臉看習慣了,也不期待他對自己抱以同情,但是他忍不住帶了一絲的抱怨:“你是看著他走的吧,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