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祁帝高高端坐在龍椅之上,看著堂下手持白笏,抑揚頓挫地稟奏著國事的官員們,會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他有些分不清什麼是戲什麼又是真實,這些走馬觀花般的早朝不過是那個男人一手安排的戲罷了,這般做作的戲看得認真與否又有誰會來在意?偏偏那些百官又特意愛計較,言官們時常上奏說陛下身為一國之君,如何能在早朝上失了儀態,又或者是九五至尊,當是心懷天下,不可一味地沉溺於求神問道之上,更甚者,還有人還會對自己過多寵愛峨妃頗有微詞,祁帝現如今耳中聽到的都是這些說他如何失儀的言論,而那些真正關於黎民百姓的,卻都進了謝侯的耳中,他是一分都無從知曉的。
“是麼?謝侯如此勤勉,實乃我紫虯國之幸啊。”祁帝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他不過是被釘在王座上的傀儡罷了,誰人不知真正把持朝堂的是謝侯,而執掌後宮的是謝太後。
桂公公畏畏縮縮地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祁帝,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
過了約莫一株香之後,謝侯才姍姍而來,他一進門,隻是象征性地朝著祁帝施了禮,便撩起衣袍,一把坐在了椅子上,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水,撩起蓋子,吹了一番,不慌不忙地開口:“不知陛下命臣來,所謂何事?”
祁帝看著他這目中無人的神態,也不計較,呷了一口茶:“這些日子來,真是辛苦謝侯了,日夜都在一言堂中操勞著國事,孤聽這些太監們說,謝侯可是連家都沒有功夫回呢。”
謝侯笑了笑:“前些日子羌黎族來犯,擾得百姓不得安生,能為陛下分憂,是臣分內應做的事。”
“孤特意做了一頂香葉冠,祈求上神能夠保佑謝侯。”他朝著桂公公試了一個眼色,後者連忙捧著一頂冠帽走到了謝侯的麵前,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
謝侯卻是連看都懶得看:“陛下,你貴為紫虯國的國君,應當要有天子的威嚴,怎麼能夠信這些子虛烏有的事,與其將心思花在這些求仙上,不如多批閱些折子,看看黎民百姓過的是否好,這樣,臣每日便無需這般辛苦了。”
祁帝聽了他這番話,氣得身子發抖,想起了那些厚厚的折子直接往謝侯那邊遞,往自己這塊呈上來的盡是些罵自己的奏折,不是勸他多在皇後宮中歇息就是說燒香拜佛不過是弱者的做法,他也想徹夜秉燭批閱奏折,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這個人給摧毀了,現如今卻是擺出道貌岸然的樣子,訓誡著自己,祁帝隻覺得連日以來積壓在心頭的怒氣在這一刻盡數釋放,他一把摔了手中的茶盞:“謝侯,這裏不再需要你,趕快給孤滾出宮去!”
謝侯冷哼了一聲,臉眼皮子都不曾抬起:“陛下有命,臣不得不從,隻是以後,陛下想要讓臣來議事,都是不可能了。”
謝侯甩了袖子,便抬起腳往門外走。
祁帝一掌掃下了案幾上的物什,烏黑色的墨汁沾染了一地。他狠狠地將手捶打在桌麵上,仿佛那捶下去的並不是他的手,而是謝侯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