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錢金豆的家在城南的富貴街,那裏雖然叫做富貴街,卻是是整個城市最髒最亂的一片兒,街道旁邊兒永遠堵塞著臭氣熏天的垃圾和隨地大小便的遺留物。
住在這裏的人抬頭往上看時,就能看到不遠處矗立的高樓大廈,這條破敗的街巷位於離繁華中心地段的旁邊,住在這裏的人們最習慣做的事情,就是在黑暗中苟延殘喘的同時麻木的看著不遠處的繁榮。
破落簡陋的兩層小樓上,幾個女人穿著廉價暴露的短裙子斜靠的坐在門邊抽著煙,看到韓越和錢金豆經過,一邊伸手把已經低到不能再低的背心領口往下拽了拽,露出白花花的胸肉,一邊發出不知羞恥的調笑聲和拉客聲。
這種在青天白日下暴露的廉價囂張的肉體,錢金豆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知道韓越對這些肯定也習以為常,可是走在韓越身邊麵對這些卻還是讓他覺得尷尬,不禁加快了腳步。
兩人拐了幾個彎便來到了錢金豆家的樓下,樓側斑駁的牆麵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圈,中間寫了一個鮮紅的“拆”字。
錢金豆的家就在一樓,兩人在門前站定,韓越抬起頭看著門楣上鏽跡斑斑的小圓鏡子,歪斜的懸掛在那裏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木門的下方因為長期的潮濕和失修已經漚爛了,用一籃一紅兩個塑料袋和幾條膠紙胡亂的封了起來。
韓越看著小孩兒,抬下巴指了指門,“你爸這會兒會在?”
“嗯……會在的,他一般白天在家裏睡覺,晚上才出去。”錢金豆踮起腳,從門楣上掛的小圓鏡子後麵摸出一把門鑰匙。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屋子裏的光線很暗,彌漫著一股腐爛發黴混合著潮氣的奇怪味道,引的韓越不適的皺了皺眉,眯起眼睛環視著屋子裏的情景。
屋子裏除了髒和亂找不到第三個可以形容的字眼,家具除了一個歪腿的板凳就還剩一張床了。
床上掛著的髒舊發黑的蚊帳開了個小縫,一條黑瘦的腿從裏麵伸出來斜斜的掛在床邊,睡在裏麵的人呼聲震天……
“得!你爹睡正香呢。”韓越雙手叉著腰,嫌惡的聳聳肩。
錢金豆的手心出了些汗,他在褲子上抹了抹,伸進褲兜裏掏錢的時候跟布料摩擦著還是澀澀的不靈活,他看著韓越眨眨眼睛,“我把錢擱下咱們就走吧。”
韓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風吹來,半開的門磕到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驚動了床上的人。
掛在蚊帳外麵黑瘦的腿踢擺了一下,整個人從床上撅了起來,糊塗之間手腳和頭都攪在了蚊帳裏胡亂的撐動了幾下,手忙腳亂的差點摔下床來,嘴裏罵罵咧咧的,“嗯?□□的是誰?誰他媽在那兒?”
“爸,爸……是我……”錢金豆沒有前進的反而後退了幾步,神色間都是戒備。
“□□養的小兔崽子,你他媽的還敢回來?上次放那麼幾百塊錢就跑了,這麼久都不回來看老子!老子還以為你死在外麵了!”賭鬼老爹總算是跟蚊帳攪和清楚了,揮開臉上的薄紗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邊說話一邊把手伸進褲襠撓癢癢。
“……”錢金豆沒有說話,有些微窘的和韓越對看了一眼。
“操……你,你他媽又是誰?”賭鬼老爹一抬頭,發現麵前還站著一人,嚇了一跳,瞌睡也全醒了。
“爸,這個是越哥,嗯……”錢金豆想了想該怎麼介紹呢?不管怎麼介紹都不能說出那層關係,不然的話老爹一定會把韓越當錢包使的,咬了咬牙,說:“這個是我幹活兒那工地的老大……今天,今天順路和我一起來的……”
賭鬼老爹一雙渾濁的眼睛滴溜溜在兩人中間打轉,停頓了幾秒搓了搓下巴說:“錢呢?老子上次借的錢到期要還了,你快快,有多少拿多少。”
錢金豆把攥在手裏汗濕的紙幣遞了過去,偏過臉沒有看父親的臉,輕聲說:“現在隻有這麼多。”
“操!你現在不是在工地幹活兒了嗎?怎麼就這麼點兒?”說著兩步走到錢金豆身邊,伸手就要掏他的褲兜,嘴裏嘟囔著:“老子他媽的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賺了錢就是要給老子花的,敢藏著掖著看老子不打殘你。”
錢金豆強忍著沒有往韓越身邊躲,隻是讓開了半步躲過父親伸過來的手,自覺的把兩隻口袋底兒朝天的掏了出來,“真的沒了,隻有這麼多,下次工地開錢我再給你,你,你也省省花吧……”
“日他娘!這點錢還不夠老子還債的呢!”賭鬼老爹搓著脖子上的黑泥,也不管旁邊還站著韓越,開口罵道:“他媽的讓你跟著劉疤子手下去賣屁股賺大錢你他娘的不去,幹什麼□□的工地,賺這幾個破子兒,媽了個逼的……還不夠老子塞牙縫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