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童雨連續四天接到陸鳴睿的電話，那邊說的不是應酬就是加班，主題就是我很忙，你自己吃飯吧。
他的陸老頭兒，已經完全沉溺在了和舊情人重逢加溫的曖昧中，甚至沒有意識到身邊這個喜歡鬧喜歡抱怨的孩子，對於如此忙碌的安排完全沒有表達過任何不滿。
童雨就像一個影子一樣，跟著這兩個久別重逢的舊情人整整四天，夜裏偷看他們白天互發的愉快短信，白天看他們中午約在咖啡館裏曬著太陽閑聊說笑，晚上吃完飯後互相陪著在附近商業街走一走逛一逛，再依依不舍的上車告別。
今天是星期五，隔天就是周末，童雨已經好幾天沒有正經見過陸鳴睿了，所以下午給他打了電話，說晚上想一起吃飯。
那邊遲疑了一下，說，寶貝兒想我了？最近太忙了，要看看安排，一會兒再打給你。
童雨默默的掛了電話，隔一會電話打了回來，陸鳴睿說，寶貝兒對不起，秘書說晚上已經跟一個老總約好了，特別重要的人，推不掉，說不定要喝到幾點呢！明天好不好？明天一整天都陪你。
於是童雨又當了一天的影子，他站在陸鳴睿公司樓下的對街，透過下班穿流的人群，看著那對惹眼男人在樓下碰麵，陸鳴睿臉上的笑容隔著大馬路他都看的特別清楚，那麼滿足，春風滿麵，映在童雨的瞳膜上，刺的他想吐。
那兩人坐在氣氛溫馨的餐廳大落地窗前，端著紅酒碰杯互相夾菜時，童雨就站在停車場的陰影處看著，渾身冷的他直打哆嗦，他吸吸鼻子想著，已經快入冬了啊。
餐廳裏麵看著很暖和，他想走進去問問，二位覺得菜還可口嗎？你們吃的時候心裏充滿了幸福嗎？
他也不明白平時遇到事情一點就著，不吵贏不罷休的自己，這次是怎麼了，隻敢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切在眼前發生，卻沒有勇氣走上前去求證什麼，或許他隻是想證明給自己看，陸鳴睿隻是陪一個遠道而來、好久不見的朋友敘舊聊天而已，沒有其他別的什麼。
可是現實長著銳利的長指甲一次次扇在他臉上，道道留痕，清醒又諷刺，漸漸的他甚至有些著迷於幾天來，這種自虐般的刺激和疼痛了。
兩隻舊鴛鴦吃完飯後換了一個地方，找了個慢搖酒吧，那裏麵爵士調子慵懶曖昧，娓娓訴衷情，冰塊泡在裝了三分之一威士忌的杯子裏，挑逗撞擊著杯身。
童雨沒能進去，因為人家說看不出來他成年了沒，他也沒帶身份證能證明自己已經十八歲了。
酒吧的玻璃窗是深色的，應該是為了吸引外麵過路人眼球的設計，所以站在外麵看裏麵又很清晰。
童雨看著那倆人背對著他坐在吧台前，喝酒說話碰杯，然後說著說著，Dr
Liang的頭就輕輕的歪倒在了陸鳴睿的肩膀上。
陸老頭兒，你推開他啊……童雨站在外麵，腦子裏心裏除了這句話，一片空白。
陸鳴睿似乎是僵硬了片刻，很快背脊就鬆軟了下來，沒有推開梁文鴻，也沒有其他的動作，隻是任由他靠著自己。
童雨拿出手機，哆嗦著手指頭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他站在窗外能清楚的看到陸鳴睿在接起電話時的背影和動作是有些慌亂的。
“老頭兒，你在哪兒呢？還不回來啊？”童雨說。
“嗯，我還在酒吧跟人談事呢，你乖乖的，困了就先睡吧，別等我了。”童雨看到陸鳴睿側過身，電話裏傳出的聲音壓低過，顯得很小聲。
“老頭兒……我，我想你了，你回來好不好？”童雨說。
電話那邊的聲音停頓了，他看到陸鳴睿跟梁文鴻說了句什麼，然後起身走到一邊才又繼續，輕笑：“寶貝兒你是不是小屁股又癢了？這麼想我啊？不是說了明天陪你麼，一晚上都等不及了？”
“嗯……我很想你，特想你，那你回來麼？”童雨用手背蹭了下臉上冰涼的液體。
他看著陸鳴睿也有些難受的抹了把臉，半側著的臉嘴角輕含，似乎是寵愛的笑了一下，然後用他從沒聽過的溫柔嗓音說，“小雨寶貝兒乖，這會兒真的回不去，明天老頭兒一定補償你，你聽話，那邊還等著我呢，就先這樣吧，好不好？”
童雨很難形容心裏被最愛的人拿著刀子一刀刀刻上十字的感覺，像是一種特殊的懲罰儀式，隻存在於愛人之間，完全不設防，也沒留餘地。
他不知道除了掛上電話，還能再說什麼，陸鳴睿給他的唯一一次最溫柔的軟語，竟然是謊言。
這個占據了他全部的生活，讓他敞開全身心，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愛了幾年的男人，終究還是隻把他當成了一雙眼睛，是不是？
這是童雨繼十二歲那年被家人丟棄之後，第二次有被人丟掉的感覺，一次是最親的，一次是最愛的，他想不明白，自己雖然喜歡胡鬧偶爾驕縱，可原則性上卻從來都是聽話的，也不傷天害理，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就沒有人能認真愛他，把他當做家人愛人一直生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