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梁文鴻掛了電話把手機擱在桌子上，不知道觸碰到了哪裏，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跳出屏幕保護的界麵。
梁文鴻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又轉身把手機拿了起來，專注的對著那屏幕保護端詳了好一會兒，直到屏幕再次轉為黑暗。
屏幕上麵是個很漂亮的年輕男孩，從拍攝角度來看是自拍的，比著一個剪刀手笑的很調皮，有著毫不掩飾的甜蜜和幸福。
梁文鴻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有些失神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把目光調轉到床上躺的那個男人身上，心裏湧上一股尖銳的酸澀。
他單手撐在膝蓋上，把大半張臉都攏在手掌裏，另一隻手隔著衣服摸索到胸口的一處硬物上，從那物體印在衣服上的形狀來看，好像是兩枚圓形的環子。
梁文鴻沉默的在黑暗裏坐了很久，手指反複摩挲著胸口的吊墜，深重的輪廓像座孤寂的雕塑，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像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唏噓那般。
站起身來到床邊，擰亮台燈，梁文鴻從衣領裏拉出一個項鏈，上麵掛著兩枚銀色的素戒，相同的花紋，不同的大小。
他俯身看著睡著的陸鳴睿好一會，把戒指取了下來，一個套進自己左手的無名指，另一個套進對方左手的無名指。
陸鳴睿的手指比幾年前變粗了一些，戒指小了，緊緊的一圈箍著皮肉。
兩枚素戒在橘色的暖光下閃著微弱的光圈，梁文鴻摘下眼鏡，跪趴在床邊呆呆的盯著兩人的手看了許久。
沒了鏡片的修飾，他的目光顯得很渙散，帶著濃重的傷心和疲倦。
他把兩人帶著戒指的手相扣在一起，十指交叉，心裏想著，要是這是真的就好了……
可是真相卻是當我再次下決心回頭抓住你時，你已經變了……
梁文鴻把臉深深的埋進兩人交握的手中，削瘦的背脊筆直的挺著，像是在暗示自己不可以被打趴下一樣，大腦卻混沌成一片，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這兩枚素戒是梁文鴻在陸鳴睿的生日即將到來之前買的，那個時候兩人還在一起，陸鳴睿沒有入獄，他也沒有出國，他們還隻是兩個心中裝了轟轟烈烈愛情的傻逼青年。
那時，梁文鴻打了無數通越洋電話，終於說服了遠在美國的父母，讓他們對自己和陸鳴睿的關係點頭說YES。
父母對於自己兒子義無反顧選擇的男人，是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麵的，於是梁家二老安排好了歸國行程，打算來見一見這個說不清是兒媳婦還是女婿的人。
梁文鴻收到消息後驚喜甜蜜的去訂了兩枚戒指，打算在陸鳴睿生日的那天把這兩枚指環套在彼此的手指上，再告訴他來自父母那邊的好消息。
他在挑戒指的時候，腦子裏想著陸大犬聽到消息時會露出的表情，心裏頃刻就軟的要掐出水來。
怎麼愛你都不夠，他想。
然而一切甜蜜和喜悅都因為陸鳴睿所遭遇的那場禍事所中止。
從被警察帶走，到舉證，到上庭，再到最終判決，因為是被人故意黑了的緣故，一係列程序走的極其快速。
梁文鴻那短短的十幾天像是瘋了一樣，在外麵找盡了所有的朋友和關係，從天亮奔波到天黑，把自己做醫生這些年來攢的積蓄掏了個空，當他最後去法庭聽審，聽到最終判決為一年半時，心裏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一年半，還好，對於一個人幾十年的人生來說，不算長，不會產生什麼嚴重的影響，還有足夠的光陰重新來過。
一年半，又很糟糕，對於他們這對馬上要麵對父母審核的戀人來說，太漫長，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圓滿這場意外，他如何讓好不容易才鬆口的父母再來接受這個事實？
所以梁文鴻在庭審結束時，和陸鳴睿對視的那一眼又是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