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蒼涼的雪花覆蓋了這座古老的小城。我沒想到,你那段來之不易羨煞旁人的戀情會連一個寒冷的冬天都熬不過去。
你剪短了頭發,和我第一次見你時一般。你再度騎著藍色的自行車回到了小巷。
黑色的輪子在白雪上滾得極慢極慢,當你快要穿過那棵樹時,乍然轉身停了下來。我被你這出乎意料的舉動嚇得藏回了角落。
透過欄杆的縫隙,我隱約看到了你手中的紙鶴。它們安然地躺在雪地裏,像是等待一場烈火的洗禮。昨夜的凜冽之風,終於讓你看到了樹上的秘密。隻是,你不知道這千鶴從何而來,又從何而去。你更不知道,那一地上躺著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十分之一。
就在你抬頭往上看的一刹那,我的心猛然竄到了嗓子裏。我如同受驚的兔子,倉皇的逃進救命的窩裏,打翻了桌上精美的玻璃瓶。
許久之後,我躡手躡腳地回到了陽台。地上的紙鶴已被你全然帶去,我想,你一定很渴望解開這個謎底。
原來,牆上的倒計時不過是一個虛無的證據。我忘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借讀生。這個冬天過去,我將要被殘忍地打回生源地,準備明年夏天的黑色戰役。
城市規劃局將小巷兩旁的樓房打上了拆遷的標記。他們說,這些已是過了安全期限的建築物,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我和母親匆匆收拾行李,準備轉回昆明。那裏的冬天真的美極了,空氣裏四處飄散著春天的芳香,大壩上落滿了南遷的海鷗。
我該和你說點什麼呢?想來想去,還是失語。無奈,我隻能把那滿滿一罐的紙鶴留給你。白嘩嘩的紙鶴映照著冰涼的雪跡,像是一種撕心裂肺的哀鳴。
坐在滇池的大壩上看海鷗,忽然聽見母親說起小巷拆遷的問題。那棵四季蔥綠的榕樹,在幾經商討之下,不得不打上砍伐的標記。
之後,我徹底與你所在的小城斷了聯係。
高考過後,我心血來潮將你的名字輸進了百度裏,竟無意發現了你博客裏的日記。
榕樹被伐那天,你恰巧經過小巷。於是,慢慢傾倒的樹木徹底向你曝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成千上萬的紙鶴如雪花一般從天而降,將狹窄的小巷潑灑得不留空隙。在場的工人們無不高呼驚歎。你上前打開了其中一個紙鶴,終於發現,其實它們每一隻,都和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坐在慘白的熒光屏前,看著你那些接二連三的問題,忽然淚落如雨。
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你為何知道我的名字?你究竟為我折了多少隻千鶴?我能不能見見你……我沒有絲毫勇氣回答你的問題。我怕你一旦知道那個暗戀你的男孩,不過是一個整日受人奚落的結巴時,便會在轉瞬間消失所有心中的熱情,並且將他忘卻得一幹二淨。
電台又放起了泰戈爾的詩句: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明明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其實,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明明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你明明知道我愛你,我卻無法在心間越過一棵樹的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