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獨自美麗(1 / 1)

李向然發來短信問我,你覺得自己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是在什麼時候?我未加思索便回答他,當然是在1998年的時候。頂著烈陽,用三個小時跑遍小鎮的五條街道,隻為買一碟張信哲的新專輯。

生日那天晚上,解小楓大張旗鼓地為我準備了生日晚宴,我說,都這樣了,不必了。他卻說,這段故事本就是轟轟烈烈的開始,希望也能轟轟烈烈地結束。

我換了那條白藍相間的長裙,隻為這句轟轟烈烈地結束。

飯桌上的氣氛讓我覺得波譎雲詭。李向然從始至終表現得極為冷漠,而解小楓則太過於熱情。他一直拍著李向然的肩膀沉重地說,兄弟,你真是夠意思,我一定不會忘記你!我嘿嘿地笑著說,這可是我的生日晚宴啊,不是畢業前的散夥飯,莊重點,莊重點。

後來去K歌的時候,解小楓獨占著話筒,從頭唱到尾。我張牙舞爪地跟那群義憤填膺的朋友嚷嚷,解小楓,你要是再唱一首,咱們馬上走。你這人真是長頸鹿投胎過來的,那麼愛出風頭?

我如何都預料不到。解小楓剛放下話筒,李向然就站了起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李向然所點的曲目。那就是1998年的那張讓我跑遍全鎮馬路的專輯上的主打歌曲——《我是真的愛你》。

全場人笑彎了腰。李向然穿著寬大的T恤,結結巴巴,不成一調地哼著那首《我是真的愛你》。當他怯生生而又含糊不清地唱出那段“曾經自己,像浮萍一樣無依,對愛情莫名的恐懼,但是天讓我遇見了你”時,我的淚水忽然如秋後的落葉一般,唰唰地落個不停。

解小楓剛要問我,我便恨恨地說,奶奶的,誰把門給關上了?不知道近視眼一缺氧就會流淚嗎?接著,我在佯裝開門,在門外站了許久。

我的眼淚還未流幹,解小楓便和李向然在屋內打到不可開交。我砸了啤酒瓶指著他們倆說,誰再動手,我他媽就跟誰絕交!話還沒說完,李向然的鼻梁便重重地挨了一拳。鮮血如同歡笑的舊日時光,汩汩地飄過我的指縫。

我真和李向然絕交了。當然,也再沒見過李向然。事到如此,我還有什麼借口和理由,要與李向然故作從容地保持心照不宣的距離?況且,從始至終,都是我在一廂情願。

我把最後的兩月時間,用來不舍晝夜地寫小說。寢室的丫頭們說,我是在精神自殘。天知道,我多麼希望快些畢業,好將這段荒唐的往事匆匆收場。

直到踏上回程的列車,離開這座繁華的城市,李向然都不曾聯係過我。我恍然有種被青春戲謔的哀傷。半夜,解小楓發來一條綿長的短信。他說,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何要對李向然說那些話嗎?因為我在他手機裏看到了一條已經編好的短信。那天晚上我對他出手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對我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我是真的很愛她。

隔著窗外飛逝的山巒與樹木,我知道,我離小鎮的馬路越來越近。我多希望,自己能再勇敢一點,告訴李向然,我曾是多麼多麼地眷戀著他,就像在1998年眷戀著那張專輯一樣。可即便我勇敢了,又能怎樣?誰又能擔保,這誓死不悔的勇敢,就一定能抹去那些殘刻在我們三人彼此心門之上的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