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完,倏忽寒光一閃,朱胤閃身避之不及,雪白袖臂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橫溢。
這一退,連著身後的小五子一並踩空跌落廊簷下的石階。
顧不上臂上的劇疼,朱胤剛要去拉身旁的小五子不要嚷,哪知小五子早已嚇得尖叫連連:“啊——刺客!”
守夜的太監和侍衛頓時如兩股潮水般蜂擁過來,還有敲鑼打鼓的,借此召集著更多的人手過來。
明少玉持劍連殺數人,最終人多不敵,才束手被擒。
“唉呀,皇上你的傷!”
任是小五子在旁急花了眼,朱胤逕自撥開眾人上前,看著跪在地上的明少玉,刀架在他脖子上,仍是一副不以為然的冷誚態度,朱胤攥緊手心,鳳眸裏隱忍了某種痛恨又酸澀的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少玉倔著頭,不看任何人,隻剩下漠然:“為父兄報仇,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撒謊!”朱胤的目光漸漸轉冷,“為什麼這麼做?”
“皇上想要家父手上的兵馬,家父不肯交出來,皇上便索性炸了整條船,讓家父和兄長全部葬身水底。”
朱胤身子一震,被小五子暗自扶了一把,左臂的袖子幾乎染成了紅色,唇失血色:“無論是朕答應國丈的事,還是國丈答應的事,我和他之間早有約定,朕又怎會言而無信?你刺殺朕,難道不知這是會禍及滿門的大罪嗎?”
明少玉仰起頭,陰黑的眼神就像洞穿他心中所有的一切,竟發出一串冷笑,末了,才毫無悔意地說:“到了地下,我再向他們磕頭認罪!”
說完,他揚起脖子,猝不及防地擦向鋒利的劍刃,自刎當場。
血流如注,很快就淹沒了他倒下的這塊石地,侍衛趕緊將他的身體翻弄過來查驗,已經遲了,他灰白的兩眼僵硬地望向朱胤,臉上沾了些肆虐的淚水,嘶啞地磨蹭出他生命的最後一句:“我恨明家,可是我……更恨自己。”
朱胤似乎也熬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被這畫麵一刺激,又失血過多,整個人立馬暈厥過去。
桃紅帶回的消息,徹底將明珠打入了千年寒淵。
二哥也死了?不僅如此,二哥還去刺殺過朱胤!
明珠心又痛,人又氣,緊咬的嘴唇抿出一絲血線,趴在床邊一動不動,二哥這是要逼死明家所有人嗎?!
宮裏很快就傳開了,明二公子是為父兄報仇不成,自殺身亡。當時在場的人眾多,一會兒說她二哥親口承認了明家私募兵馬,一會兒說皇上派人炸了她爹坐的那艘船,傳來傳去,到後來竟變成明家起了謀逆之心,想讓江山易主,皇上欲將其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
明珠聽罷這些傳言搖搖頭,摸出枕下的那把折扇摩挲著,那個白衣勝雪的人影浮現在她腦海裏,他仰頭在桂花樹下苦思燈謎認真得像憨實的孩子,贈予她折扇時揮筆題字的風雅促狹,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默契,站在河邊放燈沾衣欲濕的雪白袖子……這些都是她心裏無法抹去的回憶啊,她要如何說服自己去相信,那人俊俏溫柔的皮囊下,竟然會是一顆那麼狠毒冷血的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明少玉行刺一事雖然被朱胤極力壓製影響,朝中部分臣子卻天天上奏,要求治罪明家,將一幹人等全部下獄,擇日問斬。
朱胤當場氣得臉色青白,將奏本狠狠摔在地上。
“皇上有傷在身,保重龍體要緊。”
朱胤看了看一旁的小五子,就著他遞上來的藥汁蹙眉抿了兩口,良久後,似乎是將滿嘴的苦澀吞咽下肚,才啟唇問:“她還好嗎?”
小五子皺眉搖頭,雖然那位娘娘跋扈了點,但是主子在意啊,主子擔心,他這個做奴才的也不好過:“據宮人回報,娘娘老是拿著把扇子發呆,飯也不吃,水也不喝,這樣下去豈不要餓死啊?”
俊俏的眉眼閃過一絲疼惜,臉色卻微冷:“她不吃,就讓宮人逼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