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別過小豆子，靜靜的走到小孩身邊，許諾的身影擋住了晨曦的暖陽，那一抹灑在小孩身前的陽光被遮擋，小孩前方的土地頓時暗了一些。許諾靜靜看了一會兒，螞蟻在爬。細小的蟻群，雜密卻又規矩的排成一串黑線，從樹上爬到土地上，又似乎是從土地爬到樹上，一條黑線，小螞蟻來來回回的爬動著。
“你看到了什麼？”許諾出聲，不過小孩沒有回話，傻傻的盯著。小孩的神色與許諾去掉那抹淡笑一般，毫無神情，隻是傻傻的盯著。許諾蹲了下來，蹲在小孩的身邊，又問了一句：“你想做點什麼？”小孩終於有了一絲反映，木訥的轉頭看了許諾一眼。許諾那惡心的半邊臉正好對著他，可是小孩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顫動，不驚訝也不厭惡，隻是如同盯著螞蟻一般。隻是一眼，他便繼續低頭看他的螞蟻。
許諾也看著螞蟻。他不知道小孩看到了什麼，可能什麼也沒有。但是他自己卻看到了，“唉。”許諾歎了口氣。三世，或許說四世，疊加起來的人生，讓許諾從螞蟻裏看到了自己，又不止自己。
細密的蟻群依然在來來回回沒有停歇的爬動，許諾閉上了眼，然後再睜開。眼裏沒有任何光芒，他的眼睛總是沒有任何神色，表情隻來自於他臉部肌肉的配合運動。又陪著小孩看了一會，然後許諾伸出一隻手指，手指很穩，也很緩。許諾的手指慢慢的靠近著蟻群，小孩沒有阻止，但是目光卻從螞蟻身上轉移到了許諾的手指上。“你覺得我會做什麼？”許諾的視線也注視著自己的手指，此時他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手指穩穩的停留在那不斷來回爬動的螞蟻頭上，隻需在往下送一點點，就能觸碰到。說完，他轉頭看了看小孩，發現小孩此時也在看他。
“我會這樣做。”他把手指按下，從那不斷爬動的螞蟻中，輕易的按死了一隻螞蟻。原本規矩的黑線一下子被打亂，螞蟻四散的奔爬著，黑線的一小部分變成了散亂的黑點。小孩盯著那些混亂的蟻群，癡傻的表情依舊，眉宇間卻輕輕皺著。
許諾收回手指，然後說道：“你看了螞蟻那麼久，應該也很想對這些螞蟻做點什麼。”話落後，他看見小孩不言不語的也伸出了一隻手指，慢慢的把地上的一隻螞蟻按死。然後又按了第二隻、第三隻……
“你是個天才。”許諾起身的時候說了這句話，沒有太的含義，隻是表達了他對這個別人眼裏的傻子的看法。小豆子還沒回來，許諾就走到報攤處，拿了一個銅幣給那個老板買了一份報紙。
老板把報紙給許諾的時候，低聲說道：“孩子，你剛才跟我兒子說什麼了？我看他竟然看了你兩次！”為人父母者，有時候不也很傻？
老板叫莫阿南，四十幾歲年紀，妻子一年前過世了，大概就是在許諾到了羽府不久。他妻子死時最在乎的就是這個兒子，臨死的最後一句話，都是要他好好照顧自己的兒子。剛才看到許諾願意陪自己的兒子一起玩（在他看來，那就是玩），莫阿南是很高興的，特別是看到兒子莫小飛竟然願意理會這個醜陋的小孩子，他覺得能給一直盯著螞蟻的傻兒子找個夥伴，也許就能讓他離開那些該死的螞蟻了！
即使許諾不過去找他買報紙，莫阿南也會去找許諾的。
許諾微笑的回答道：“我隻是覺得他這樣看著，會很無聊，所以就讓他試試別的。”
“嗯？”莫阿南有些疑惑，不過看著兒子的確不再呆呆的蹲著，而是偶爾晃動了下手臂，他覺得，有些改變總是好的。於是，繼續對許諾說到：“孩子，我記得你是羽家的小仆人對吧。以後可以經常來陪我兒子玩的，我這傻孩子……唉。”許諾隨意的應了一聲：“嗯。”然後便跟不遠的小豆子揮了揮手，許諾接過小豆子的菜籃子，然後兩個人便回了羽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