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字一落,他牽著張綺的手,便向殿門走去。
他步伐堅定有力,不知不覺中步子在加大。而跟在他身側的張綺,那步伐有點踉蹌,行走的姿態顯得極不自然。
……果然承歡過度!
見蕭莫木然而立,少年的身影這般看去,竟是如此蒼涼落寞。一個陳國副使加快腳步,他來到蕭莫身側,與他一樣,目送著張綺和蘭陵王遠去,他低聲勸道:“美人多的是,蕭郎忘了吧。”
“忘了?”蕭莫的雙眼有點昏花,透過迷糊的淚眼看著那雙雙離去的人影,他低低笑了起來,“若是從不曾相識,那可多好?”那樣,心便不會痛了,更不會費盡心思,用盡力氣後,還要麵臨這般情景。
見從來談笑雍容的蕭莫這般失態,那使者先是一怔,轉眼他長歎一聲,說道:“昔日羊公便說過,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蕭郎今日還小,待得經曆多了,便知女色之事,實屬小事。”
蕭莫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隻是木然而立,隻是望著那越去越遠,漸漸步入玉階的一對身影,一動不動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啞聲一笑,這一笑,恁地滄涼寂寞!
看著他的身影,聽著他的低笑,那使者低聲吟道:“‘從今後,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蕭郎,漢時婦人都能做到這般決絕,你也放開吧。”
“從今後,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蕭莫低低一笑,啞聲說道:“若是相思這般容易斷絕,佛家也不會把求不得苦列為人生三大苦之一。”他垂下眸來,徐徐說道:“當初在途中,我便不該舍不得讓她難受,不曾下手得了她去。”
蘭陵王與張綺出現在玉階上。
明亮的燈火照在她的身上,嬌小脆弱,仿佛輕輕一掐,便可處置了她。
聽到外麵喧嘩聲的宇文月帶著幾女一衝出,便迎麵碰了個正著。
她刹住腳,神色複雜地盯了一眼張綺後,抬頭看向蘭陵王。看著看著,她咬著唇低下頭來,似是難受之極,她伸手捂著臉,隨著手腕輕移,兩串珠淚順勢而出。
張綺隻是一眼,便差點失笑出聲。這宇文月要學南地姑子的欲語淚先流,居然在手心藏了東西,這不,一擦眼淚便出來了?
宇文月抬起頭,眼眶紅紅淚水汪汪地看著蘭陵王,哽咽地喚道:“長恭——”
這聲嬌滴滴,脆弱無比的叫喚聲一出,張綺感覺到蘭陵王清楚無比的哆嗦了下。
宇文月還在哽咽,“你,昨晚是我錯了,我隻是想看看你……你別怪我。”
不等她說完,蘭陵王已然提步,他麵無表情地與宇文月擦肩而過,在她急急地叫喚聲中,張綺聽到他嚴肅地說道:“小娘子,你手中的生薑掉了!”
什麼?宇文月一驚,連忙把右手張開,看著掌心中還好生生的薑片,她驀地一僵。
沒有人發笑,蘭陵王是麵無表情,依著他的張綺是嬌小脆弱,在她身後的,都是依附宇文家的權貴之女,因此,沒有人發笑。
可這一瞬,宇文月一張臉還是又青又白又紫,她沒有想到,藏塊薑片擦點眼淚出來博取同情,竟被她要討好的對象蘭陵王本人明明白白點出來了。
蘭陵王沒有理會木在當地,難堪之極的宇文月,提步踏入大殿。
大半權貴已經到達,看到蘭陵王進來,喧囂聲瞬時靜了靜。
無數雙目光,在轉過蘭陵王後,同時轉向他身側的張綺。昨天晚上,蘭陵王與宇文成兄妹地衝突,已傳遍長安。
也有好一些目光,瞟過蘭陵王後又看向宇文護。
宇文護的臉上毫無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小皇帝宇文邕身側的一個內侍,湊近他低聲說道:“陛下錯了,看來這高長恭不過如此……齊國,不足為懼。”
宇文邕還在凝視著蘭陵王,過了一會,還在發育的少年低聲說道:“看來這南地送來的姑子,還真是一尤物。高長恭不過一將帥,便是好色些也是無礙。”他本不是梟雄之才。他便是再好色,也不會影響到他統兵打仗的本事。
這時,一個太監走了過來,他湊在宇文邕身邊,低低說了起來。
聽了一會,宇文邕雙眼一亮,他轉頭看向張綺,盯了半晌後,他似是有點惱怒地說道:“這個高長恭,倒真是囂張……下去吧,此事不可再提,免得傷了阿成顏麵。”
在眾人地注目中,蘭陵王牽著張綺,在安排給齊使的塌幾上緩緩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