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涼天淨,一彎斜月懸掛天幕一方,清輝滿地如銀砂,又如滿地銀霜。
為了掩人耳目,東惜若屏退了玲瓏和驚羽,以及其他宮女隨行,獨自一人一路穿過搖曳的鎏金宮燈,往太極宮緩步而行,未央殿依舊一副公主抱恙的情況。
她記得,前世東音嫆為博得美名,不惜違抗聖旨,借她之手,一曲驚鴻之音名動四國,三國臣使皆為她暗裏較勁,正因為如此,父皇才漸漸注意起這個被他冷落多年的女兒。
隻可惜身份擺在那,到底上不了台麵。在東國,青樓女子身份最低賤,連予人做妾的資格都沒有。前世父皇雖然一道聖旨讓東音嫆和親,但心中顧慮她的身份,怕北國覺得此舉是輕看了他們,好在北國的攝政王蕭重月倒是十分滿意。
而她和蘇允也因為東音嫆的和親有了第一次的交集。現在想來,蘇允接近她恐怕是為了東音嫆,他日後登臨相位,野心昭昭也是為了東音嫆。
東惜若眸子裏盛著盈盈笑意,然而,眼底那一層寒霜卻將眸光映得越發璀璨清亮。她慢行著,心中籌劃著待會兒該如何行事,卻忽聽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這可是去太極宮的路?”
東惜若不由止住腳步懷顧四周,發現周圍除了她一人,沒有一個宮女太監,莫非問的是她?
“不用看,問的就是你。”
一人從暗處慢慢顯現出來,一男子一身靛青鎏金紋雲的雲錦華服,赤金色的寬錦腰帶,高冠廣袖,一看便知是清貴之流。
東惜若站在燈下眯起了眼,男子身姿挺拔如鬆,鎏金宮燈冉冉映照在他的身上,如攏輕煙。
可是,這人通身帶著一股千軍帳下的戾氣,如同巨浪撲麵,令人膽寒敬畏。此人似乎不認得她,難道他是朝中哪位武將之後?
東惜若直覺不喜歡男子身上傲慢霸道的氣息,她迎上男子逼人冽冽的目光,眸光清沉道:“公子可是朝中家臣?”
她語聲清淡,猶如一縷清風,在這夜裏顯得異常清冷。
男子不由緊鎖眉頭,淩厲的眼神中隱含淡淡的疑惑,他這才上下打量,見她一襲淺藍色的素羅衣裙,三千青絲垂落一半,其餘隻用一株紫玉搖束挽。青絲飛揚,衣袂飄飄,天風環帶,她那般風光霽月地站在那裏,大有飛燕臨風的利落之姿,小小年紀卻透出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來,隻可惜了那張其貌不揚的臉。
看清男子眼中惋惜的神色,東惜若不禁心中冷笑,又是一個以貌取人的男人,卻不料他問道:“敢問小姑娘是哪家千金?”
東惜若一愣,男子已近在眼前,她被迫抬頭,終於看清了男子的長相。深邃的五官,剛硬如刀削的麵部輪廓,眉飛入鬢,眸如黑玉,渾身散發著一種張揚硬挺之美,饒是蘇允那張清俊謙謙的皮囊都比之不足。
這人瞧著約莫十七八歲,此刻,他眼中探究之意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