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色又暗了幾分,沿著曲曲折折的長廊往前走,蘇允看見大紅色的宮燈搖搖曳曳,高懸的紅菱被映襯得越發鮮豔奪目。他不由停下腳步,抬頭望去,滿目的鮮紅。
從宜陽殿出來,他的心思反而重了幾分,看了許久,他忽然轉身折回,往宜陽殿的反方向匆匆而去。
相比宜陽殿的喜慶,未央殿雖奢華精美,卻顯得異常冷清,夜已經很深,那些宮人得了長公主的允許,都已洗漱就寢,不見一個宮人太監的身影。蘇允穿過未央殿的大門,一步步朝裏走近,他忽然覺得這條路好長好沉重。
他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想在今夜做最後一個告別,然後過去種種一筆勾銷。
穿過宮門,轉過長廊,蘇允走到了未央殿的一處花園,花園的那頭便是東惜若的寢宮。一陣微風吹過,搖動滿樹花影,隱約可見花樹裏一個嬌小卻風華的身影。
他下意識止步,站在一棵樹後,雙眸靜靜地注視著,不敢上前。影影綽綽的花藤下,東惜若捏著手帕不知在擦拭著什麼,動作小心翼翼,十分珍視。
“公主真的要將它賣了?”李嬤嬤眼中惋惜,“這把琴世間難求,乃是皇後娘娘在公主十歲生辰時所贈,公主也視它如珍寶,公主怎麼突然要賣了它?”公主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每月撥下來的銀子也綽綽有餘,她忽然要賣琴引起了李嬤嬤的懷疑。
東惜若卻歎息道:“隻是不想徒惹傷心罷了,如今心中終於了卻一樁心事,我隻想和過去道個別罷了。”她輕輕擦拭著,心中十分不舍,卻還是囑咐,“嬤嬤,將它收拾妥善,明日趁嫆公主大婚,讓驚羽出宮將它賣了吧。”
見她似乎不願多說,李嬤嬤也不再問,隻好抱過石桌上的琴,進了屋子。
蘇允蹙眉聽著,對東惜若賣琴一事十分好奇,她將琴賣來的銀子作於何用?還未多想,不遠處驀然出現了一道充滿邪意的笑聲,他驚得立刻往樹後避了一避,隻雙眼望過去——一襲緋紅色的衣袍臨風飄展,滿頭墨發隻用一根玉簪挽著,淩亂中邪肆盡顯。
蘇允吃了一驚,竟是西樓玉?!
“多日未見長公主,倒是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了。”西樓玉從隱蔽的暗處邊笑邊舉袖朝她走來,待走近,忽然一個俯身,將她按在了花藤架上,“長公主為何如此落寞?莫不是因為明日是那小子和東音嫆的大婚,長公主才這般心酸苦澀?”
天色很暗,密密麻麻的花藤遮住了天上的弦月,西樓玉的臉在陰影裏,神色曖昧不明。東惜若望著他的眼睛,說:“殿下毫無顧忌來未央殿,不覺唐突無恥麼?我與他怎樣是我的事,和殿下無關,請殿下速速離開。”
西樓玉莫名地低低一笑,他俯臉過來,柔軟的唇幾乎貼住了她的耳朵,他語氣詭異地說:“若兒,你和蘇允的事,我都知道,你對他情根深種,即便重新來過,你心中依然放不下他吧?”說罷,竟氣惱似的狠狠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