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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是從家族裏一位大長輩口中第一次聽到邪王鬼瞳這個名字的,論輩分,他叫那位長輩太伯父。太伯父毫不避諱的說,唐瑾是這一輩裏資質最為平庸的一個,八字平平,又沒有天賦異稟——這不失為一種福氣。
但造化弄人,六歲那年,唐瑾在一場異夢中被邪王騙去了左眼。邪王是半神半魔,非神非魔,每隔三百三十三年,邪王要靠人的靈氣渡劫,這一次不知為何選中了原本平凡的唐瑾。從此,唐瑾多了一隻鬼瞳,唐家多了一位斷事精準的少當家。如若換了旁人,三跪九叩感謝邪王恩德還來不及,唐瑾卻偏不,他立誌要找回自己的左眼,雖然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聯係如今發生的一切,以及那天在圖書館樓梯間裏發生的怪事,唐瑾竟然覺得自己這個心願有了一點點達成的希望——那天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正是邪王本尊……的一個影子。
“唐瑾,你是挑食啊還是嫌陸暝點的菜不合胃口?”
唐瑾回過神來,張子清正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這人哪裏有一點老師的樣子?
“沒事,我忽然覺得,我們應該再去一次九層。”
“不用你說我也這麼認為。”陸暝吃完了今天中午的第三碗米飯,“我再吃一碗,咱就走。”
“不。”唐瑾說,“不是現在。”
他們目前遇到的狀況讓唐瑾想到了老家的一個說法。所謂存在與否其實並不是我們平時理解的那樣客觀和實在。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盡相同,對於你來說存在的東西,對我來說就壓根連影子都沒有。唐瑾認為,那間神秘的藏書室並不是不存在,而是相對於能夠進入到正常的估計書庫的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
“你們明白?”
唐瑾講解完畢,麵前的一對師生恍然大悟。張子清說,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去一趟古籍書室?陸暝轉了轉手腕,嘿嘿笑道,想那麼多做什麼,上去一把火燒光怎麼都幹淨了……
師生兩個一拍即合,說著就要回圖書館,唐瑾攔也攔不住,隻好在後麵跟著。這是下午兩點半,圖書館裏並沒有什麼人。他們重新回到九層,古籍室的門已經關了。四下皆靜,唐瑾摘下眼鏡,看到從樓頂和腳下溢出的陣陣陰氣——這一層由於那本佛經的關係,反而呈現祥和之狀。
但這種祥和卻讓人覺得不安,仿佛暴風雨即臨的寧靜。
如果這裏真的有什麼邪物,那一定能邪得非比尋常。唐瑾這樣想著,四下看看,卻難有什麼發現。陸暝正站在牆邊‘發功’,無奈他的所謂功力在這片超淨空間裏毫無作用——這就像在狂風裏扇扇子,大雨裏甩噴壺……而他們尊敬的張子清老師,正一點一點的敲著牆壁,從左麵一直到右麵,又從右麵敲回左麵……
等等。
唐瑾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張子清的左手腕,“別動。”
張老師不明所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怎麼?”
他並不知道,在唐瑾的眼裏,他的那隻手已經不是人形,而是一隻蒼白色的鬼爪,血紅色的指甲彎曲在指端。他看到張子清的手腕上,就在他抓住的位置,如同彩繪一般畫著一圈黑色的花紋。
當那隻手離開牆壁,一切又恢複原樣,那花紋的位置正是臨行前張子清分給他們的烏金石。唐瑾把自己的雙手放到牆壁上——他的手是淺琥珀色的,看上去並不難看,但當他想到這可能和自己的那隻鬼瞳有關,心中竟然有了惡心的感覺。
隨後,忽然的,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被墨色渲染,一點一點變成漆黑一片。他身上琥珀色的一團卻仿佛瞬間暈染開來,擴散到他的胳膊、肩膀、胸口…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他已然離開了之前所處的世界,麵前那扇銀白的的大門則是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通路。
耳邊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大概,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使者。
【今有貴客盈門,嘻嘻嘻嘻……】
“這怎麼回事?”
陸暝愣愣的拽了拽唐瑾的手,他手上微熱的溫度讓已經渾身冰涼的唐瑾覺得舒適,他下意識的回握了他的手,“我也不太,明白。”
“哎呦,一定是我的烏金石……”
唐瑾打斷了張子清說了一半的話,狠狠的瞪回他,“去你妹的烏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