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靜雪剛想說“不稀罕”,可心念一動,又道:“我連未婚夫都沒有,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你現在對我許大願,隻怕到時候就不認賬了。”
“我看你可以嫁給司徒威廉。”
“喲,你替我做主了?”
“你不喜歡他?”
“不喜歡。”
“我看你待他還不算壞。”
“我對你更好。”
厲英良聽她話風不對,不敢再往下聊,把手裏的半截香煙扔進煙灰缸裏,他站了起來:“困了。”
他想逃,可金靜雪站了起來,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他慌忙退了一步——退了一步就不敢退了,因為這女人竟然像是水做的,他退一步,她便軟軟的跟進一步,他要是敢再退,她便能融在他身上,化得不可收拾。兩隻手舉起來,他這回真怕了她,天知道她怎麼那麼香那麼甜,她的氣味怎麼那麼熱烘烘的好聞?讓他恨不得把她——
“恨不得”後頭的事情,都是想做而絕不能做的,他承認自己是狼心狗肺,可他有所為也有所不為,殺人放火的事情他幹得出來,騙奸女子的行為,他可做不出。
那太下作了。
他掙命一樣地抬手推開了金靜雪,力氣用得太狠了,推得金靜雪向後一仰倒在了沙發上。她也急了,厲英良是如此的給臉不要臉,那她也豁出去了,反正她是二十世紀文明解放的新女性,她想愛誰就愛誰,她想要誰就要誰,不必為任何人守貞操。
一挺身爬起來,她一言不發的反撲,這回把厲英良撲倒在了地上。絲綢睡裙向上掀到了大腿,絲綢滑,皮肉更滑,厲英良的兩隻手簡直沒處放,無論碰了她哪裏,都像是非禮。兩人要打架似的在地上纏鬥了一陣,後來金靜雪一口吻住了他的嘴唇。口脂香氣撲鼻而入,直沁心脾,他就覺著腦子裏轟然一聲,兩隻手臂不由自主地絞緊了懷裏的金靜雪。一個翻身把她壓到身下,他心裏想:“去他的!”
然後他開始啃她。
半個小時後,厲英良靠著沙發坐在地上,直著眼睛喘氣。
他上半張臉全是頭發,把兩隻眼睛都蓋了住,麵孔蒼白,嘴上染了一抹鮮紅,是金靜雪唇上的口紅。她口紅塗得濃重,厲英良對她又是一頓毫無章法地亂啃,活活蹭了她滿臉花。攏起睡袍遮了身體,她也坐了起來,去看厲英良。厲英良光著膀子,肋骨一條一條的浮凸出來,看著真是不甚美觀。但她不覺嫌惡,隻覺有趣。
“偽君子。”她含笑嘀咕道。
厲英良慢慢地轉動眼珠望向了她,心裏很難受,難受不是因為自己失了身,他又不修道,留個老童子身也沒有用;他難受,是因為他睡了她。不愛她而又睡了她,這不對。
“瘋子。”他收回目光,喃喃地道:“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你跟我混能混出什麼好結果來?你又不是窮人家的丫頭,圖著跟我吃口飽飯。你要什麼有什麼,為什麼非要和我好?”
“就因為我不是窮人家的丫頭,我要什麼有什麼,所以才能夠想和誰好、就和誰好呀!”
厲英良扶著沙發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上走:“明天我就把你賣了,讓你知道我是誰!”
金靜雪以為他是羞澀到了極處,變作了羞惱,便也不在乎,隻說:“好呀!別把我賣給日本鬼子就成,我嫌他們太矬!”
兩人就此分開,到了翌日上午,兩人在餐廳內相見,金靜雪一派自然,見桌上是丫頭們新從外麵買回來的早餐,還挺高興:“總算有點新鮮東西吃了。”
厲英良鼓著腮幫子低頭大嚼,不理她,等到吃飽了,才向她開了口:“我今天走。”
金靜雪登時抬了頭,睜圓了眼睛看他。
厲英良說道:“是我昨天和橫山約定的,你不用擔心。等我把我的問題解決了,再回來找你。”
金靜雪勉強笑了一下:“不用說這些好話來哄我,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對我負責。你想娶我,我還未必想嫁呢。”
“不是哄你。”他對著桌麵說道:“我從來沒哄過你。”
金靜雪也垂下長睫毛,對著麵前的咖啡杯笑了一下:“你懶得哄嘛。”
厲英良說道:“總之你等我,等我回來找你。”
金靜雪掃了他一眼,覺得他那語氣裏,有種異樣的鄭重,便也有了幾分動心:“那我就信你一次。”隨後她抬頭又補充道:“你可別以為我是以此訛上了你,你要是這樣想,可真是蔑視了我。”
中午時分,一輛汽車晃悠悠地從金公館門口經過,帶著厲英良駛出了英租界。
汽車把他送到了日租界內的一處普通院落裏,院內迎接他的人,是李桂生。
李桂生在日本人的大牢裏蹲了這許多天,天天都預備著吃槍子兒,萬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如今見了厲英良,他又驚又喜,幾乎哭出來。厲英良沒工夫和他煽情,忙著去給司徒威廉打電話,細細地囑咐了司徒威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