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古廟村頭那老祠堂門口就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敲打聲。
這聲音首先震醒的是張伯。張伯是古廟村的一朝元老,專管村裏的閑事,別看他人老了,可耳朵還好使。他仔細一聽,覺得這聲音不太對頭,好久沒聽見這種聲音了。又一想,莫不是有人在敲石鼓?於是他趕忙從床上爬了起來,披上衣服就朝村頭走去。
石鼓,其實是鑲嵌在老祠堂門口那座牌坊底下的一塊麻基石,形狀像鼓,一敲,餘音嫋繞,整個村的人都會感到它的震動。有人說它下麵有地穴,連著村裏的每家每戶,這也無從考證。不過,平時沒有人會去敲它,這座牌坊立在這裏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和這座老祠堂一道見證著古廟村的興旺與發達。傳說“文革”時有路過的紅衛兵“除四舊”想砸了它,誰知那紅衛兵剛一錘子砸下去,碎麻石四濺,不偏不斜正命中自己的一隻眼睛,從此那人就成了獨眼龍。古廟村的人都說這是天意,從此以後再也無人敢動它了。
張伯趕到村頭,才發現確實是有人在敲石鼓,見他那架勢,哪是在敲,簡直就是在砸,而這人還不是別人,正是村裏的村老大。張伯奇怪了,他跑這兒幹嗎來了?他上前攔住了村老大:“老大,你大清早的沒事敲它幹嗎?”
“砸了它!”
張伯一聽就傻了:“你……你瘋了?為什麼就要砸了它?”
“看著就不順眼!”
“邪乎了!我還看著你不順眼呢!”張伯急得一步跨在了石鼓前麵,“你再要砸,就先把我給砸了!”
“唉!”村老大看了看他,揚起的錘子又放下了。
“老大,你不就是個村官嗎?芝麻大點,也給我們小百姓通個氣呀!你這一錘子砸下去,沒聽過‘文革’時的那個傳說?那人當年比你還牛,還砸瞎過一隻眼睛,瞧你這單邊眼,我怕你這隻眼睛也是不想要了!”
村老大雖說是個單邊眼(獨眼龍),可一向受人尊敬,村裏也從未有人奚落過他。可今天一大早瞧他這舉動,張伯太氣憤了,也不管他是老大老二了,出口就是刺激他的話。
這時,村老大的眼光轉向了牌坊後麵,張伯隨著他的眼光看去,原來村委會的幾個幹部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張伯一見,便說:“你們來得正好,看看這村老大在發什麼瘋……”誰知這些村幹部望著他,一個個都不吭聲。張伯奇怪了:“你們今天是怎麼啦?一個個都啞巴了?”
一村幹部說:“昨晚我們村委會開了碰頭會……”
“這麼說,你們是商量好了要來砸的?”
那人點了點頭,張伯一愣,快步地朝祠堂跑去,“鐺鐺鐺……”地敲響了那口大鍾,不一會兒,村民們都聚集在了這牌坊底下。
張伯說:“現在大家都到場了,隻要你們對大夥兒有個交代就行,說說這是為什麼吧?”
村老大說:“大家不是不知道,這是到開發區的必經之路,你不讓道怎麼辦?這也是響應上級政府的號召,建好了開發區,也造福一方百姓。”
“村官不是說了路不從這兒走嗎?村官一回家,你們怎麼就議上了?我看這完全是你們自己拍上級馬屁、要政績吧?趁著村官不在來個速辦速決。”
大家正說著嚷著,遠處突然有人叫道:“大家快來呀!村官回來了!”一聽說村官從城裏回來了,張伯帶著大夥紛紛朝那邊湧去。
這裏一個村老大,那邊又來了一個村官,這是叫哪門子戲?其實很簡單,村老大就是村長,“村官”實際上是市裏麵派來掛職鍛煉的副村長。有人說,村長還有副的?也有人說,管它正的副的,反正都是村官,所以大家就這樣都叫他“村官”。
這村官原在市規劃局上班,書呆子一個,來這掛職鍛煉都好幾年了,待著也不願意走。村裏人記不得他姓甚名誰,老老少少見了他,都一口一個“村官”。這村官自來到古廟村以後,紮紮實實地幫古廟村民辦了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好事!
村民們一見村官,像見了自家人一樣,張伯馬上就把村老大要砸牌坊一事告訴他了,還問是不是他同意了,誰知他一聽有這事,便懵了,問:“還有這事?村老大在哪?看看去!”
村民們簇擁著村官來到牌坊前時,不僅村老大不見了,連所有的村幹部也不見了蹤影。村民們歡呼雀躍起來:“哦!哦!怕了!怕了!老鼠怕見貓囉!”張伯也笑著說:“就是嘛!像得了神經病似的!”
這天半夜,張伯出來小解,突然發現有個黑影一閃,小偷?不像。古廟村雖然窮點,可民風特好,從未有偷東西的。那是……他警惕了,馬上跟在後麵,跟了許久他才認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村老大。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和去的那個方向,張伯已猜到了一個八九不離十,於是,他趕緊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他急匆匆地來到村委會辦公室,“砰砰”地敲起了窗戶:“村官、村官。”
不一會兒,裏麵傳出了村官的聲音:“是誰?”
“是我,張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