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一位女士剛剛撥通我的心理谘詢專線,脫口而出之後就說不下去了,接下來是隱隱的抽泣。似乎找到了我就是找到了救星。可是,我知道每個人的救星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昀終隻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有時,人在情緒的低穀,傾訴就是昀好的自救。於是,在她稍事平靜之後,我傾聽了她的情感故事——
我今年41歲,孩子已經14歲了。我是很愛麵子的人,可我正麵臨離婚。我和丈夫本來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個幼兒園,一起長大。我們都受過高等教育,婚後感情也好,我感覺找到了人生的依靠。後來,丈夫總想創一番事業,我就隨丈夫一起來到南方這塊經濟特區。我在一家公司做部門經理,一麵工作,一麵照顧家。丈夫做生意,後來辦了一家公司。他的公司裏有一個四川的女孩,與他合作的很好。沒想到到後來他們卻合作到了一塊——他們產生了愛情。您知道,四川女孩是很辣的,再加年輕,又和丈夫一塊經營公司,是事業上的合作夥伴,我肯定不是那女孩的競爭對手。就這樣,我們雖然沒吵沒鬧,但事情完全沒有了挽回的餘地。很長一段時間的僵持之後,他先提出了離婚。我雖然知道婚姻不可挽救,可他一直接提出來,我的心情還是糟糕到了極點。可又能怎麼樣呢?結果還是在兩個月前簽了離婚協議……
我這個人很愛麵子,自尊心很強,偏偏遇到了這樣的事。一個小家庭來到這裏,現在卻弄成這個樣子。我的心理壓力很大,精神似乎要垮了下來,身體也出了毛病,拉肚子,吃藥也不管用。每天做惡夢,唉呀,太可怕了!他辦完了離婚協議就出國了。他說可以等我心情好些再離婚,也有時候來電話問問我和孩子的生活。可是在惡夢中,總是夢見他像魔鬼一樣地打我,罵我,直到我從惡夢中醒來,還驚魂未定……太痛苦,太孤獨,太無助了。我非常想找人傾訴,可親人不再身邊,就是在身邊,我又怎樣對他們言說?現在,無助無望的感覺幾乎要把我淹沒了,我……
電話裏又一次傳來女士的哀歎和抽泣。
我表示了真誠的同情和理解。聽女士說把很久以來的壓抑和痛苦說出來心情好多了,我問道:“看來,你不是想要挽救婚姻?”
“婚姻已經沒有挽救的可能,現在已經等於離婚了。”
“是想讓婚姻不離不和的這樣僵持?那可是一把鈍刀子,要長期受它的傷害的就不單是男方了。”“我不想僵持,我就是難於麵對離婚的事實。”
“那麼,你想挽救的是自己的心靈了?”
女士想了想說:“是的。”
“那麼,是什麼東西給你的心靈帶來痛苦?表麵看來似乎是離婚這件事實本身,其實不然。”
女士似乎有點不解。
按照“認知—評估”學說,人對現實的情感體驗不是由現實直接決定了的,而是由人對現實的認識如何評價決定的。就是說,一件事情發生了,你對它是怎樣的情感體驗,就看你是怎樣認識評價它了。
女士現在的痛苦,主要就是由於傳統觀念的影響形成的她對離婚的看法造成的。傳統文化對離婚傾向於否定的評價。正如婚姻心理學家國分康孝所說,“對於離婚,很多人仍心裏不痛快,抬不起頭來,有自卑感……一離婚聲譽便下降,這是由於社會上對離婚有偏見。對離婚的罪惡感是在一定條件下形成的;如果文化和時代變了,人們對離婚的看法也會改變。”他還說,“一旦認為離婚是罪惡,應該嚴禁,用這種道德準則把自己束縛起來,就要忍受沒有感情交流的、單調乏味的人際關係的痛苦,婚姻就成了一種懲罰。”其實,“離婚同離職一樣,是解除契約……雖然無需聲張,但也不必唯恐人家知道。從前,就連離職、掉轉工作都好像是丟人的事,本人和周圍的人都這樣認為。如今情況不同了。”我們在對待離婚的否定評價方麵比國分康孝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我們的傳統文化裏,“從一而終”是婚姻的基本道德,離婚是個人的恥辱,也是辱沒了家門。人們可以容忍婚姻的不幸磨滅吞噬整個人生乃至生命,但離婚是不可想象的。女士說是個好麵子的人,自尊心很強,就是說她的憂愁痛苦是擔心自己離婚而沒有了麵子,她的心理壓力主要不是離婚本身,而是對離婚的否定評價。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從一而終”的傳統婚姻道德影響的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