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稀候鳥群(1 / 3)

藤子寅的突然到來,以及匆匆離開,就猶如丟進湖裏的小石子,隻是小範圍漾起一圈波紋,而後湖麵再次恢複了平靜。

隻是,打那之後,藤子都愈發粘著嚴澈,隻要沒和嚴國強一塊下地,基本上看見了藤子都在哪,那麼嚴澈也一定在那。

長輩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哥兒倆感情好,這是大人們最樂於見到的。

然而,趙翠花和嚴江就不這麼想了。

晚上。

山村十分靜謐。

除了偶爾起來的山風嗚咽地帶走遠處幾聲犬吠而過,就是韻律起伏的蟲鳴鳥啼之外,無月的夜晚,天地被黑暗籠罩,有些森森的壓抑感。

霧戌山下竹樓裏。

嚴江翻來倒去睡不著,最後枕著胳膊望著黑洞洞的竹片天花板,怔怔發呆。

許是因為嚴江翻來轉去的搗騰,也許是趙翠花也無心睡眠。

於是,趙翠花轉過身,扯下嚴江的胳膊,枕好後,也學著自家男人那樣兒,看著天花板。

“你咋還不睡?”嚴江調整胳膊的位置,給了趙翠花一個最佳的“枕頭”後,側過臉看著黑暗中的趙翠花。

“你不也沒睡麼。”趙翠花沒好氣地回了嚴江一句,接著,就開始歎氣起來:“他嗲,你說老三跟小藤是咋回事兒啊?”

嚴江身體一僵,有些心虛地低喝:“啥咋回事兒?能咋回事兒?”

“你少咋呼我,我自己有眼睛。”趙翠花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兒,掐了掐嚴江胳膊上的腱子肉:“別動,人家枕得不舒服。”

嚴江果然乖乖不動了,單守枕著腦袋,望著天花板,也不說話了。

“說他倆感情好,你是親大哥,咋不見得天天跟在老三屁股後麵轉悠呢?”趙翠花繼續道:“我覺得,不對勁兒。”

“胡扯啥呢?睡覺睡覺。”聽得嚴江心煩,抽回自己的胳膊,直接給了趙翠花一個熊一樣的後背。

猛地被抽了“枕頭”,趙翠花的腦袋也落到了原來的枕頭上,看到嚴江這樣,趙翠花氣得咬牙,伸出爪子就狠狠掐了一把嚴江的背……結果,嚴江的肉太結實,恁是讓趙翠花“哎喲”一聲,直呼呼:“別折了我指甲,一身厚皮,哼!”

結果,卻聽到嚴江“吭吭”地鼾聲傳過來,氣得趙翠花抬腿,直想把這個人踹下床去。

趙翠花不知道嚴江是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不過,她還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老三年紀也不小了,人也生得那麼俊,要是……那還真不好說。

早年趙翠花就知道鎮上老楊家的獨生兒子,念書那會兒不行,於是早早就出去沿海打了幾年工,結果出去之後就不愛回家。

老娘老子想兒子想到不行了,老兩口就找了過去,這才發現兒子為什麼不回家的原因——家裏獨苗兒居然跟個男人住在一起亂搞。

老楊老兩口即便就是老實巴交的人,見到兩個赤條條的男人在床上打架……再不開竅也懂發生了什麼事不是?

當場就把老楊氣得進了醫院不說,到現在落了病根兒,半身不遂躺在床上讓老伴兒照料。

至於楊家的兒子,事後不單沒說回來看一下生養自己的老娘老子,最後直接換電話換房子,壓根連信兒也不跟家裏捎一個,氣得老楊太太每每提及都捶腿嚎啕,說是自己做了孽,老伴兒躺床上動彈不得,兒子成了變態,如今音訊全無,是生是死家人絲毫不知。

想著想著,趙翠花隻覺得頭皮發麻。

自家小叔生得好,那是十裏八村人都知道的。記得早前還有人打趣趙翠花,問道:“翠花啊,你說你家小叔那麼俊,又是名牌大學生,你們得給他找個什麼樣兒的婆姨才配得起啊?”

那時趙翠花也不介意,隻是笑著說:“我哪兒知道?小叔已經算是城裏人了,怎麼可能還找鄉下婆姨?你們那點兒小心思就省省吧!”

如今仔仔細細回味,趙翠花是越琢磨脊背越發涼:可不是麼,老三那模樣兒……有幾個女人能配得上?難道真要去找個什麼電影明星?人家樂意跟著來這窮旮旯過日子麼?就算不找那漂亮的,窸窣平常一點兒的?一個婆姨家居然沒自家漢子生得俊……那說著,似乎……也不是個事兒吧?!

沒多久。

嚴江是真睡著了。

這下,反倒變成了趙翠花抓心腦肺,輾轉難眠,兜兜轉轉也就那麼一個問題——這可咋辦捏?老三到底該找個啥樣兒的婆姨才合適呢?總不能把老三真當閨女嫁出去吧?!哎喲……

第二天起來後。

一臉菜青,掛著兩個大黑眼圈的趙翠花剛一出房門,又看到跟在嚴澈屁股後麵轉的藤子都……頓時“哎喲”一聲,覺得腦仁兒咋就這麼疼哩?!

正伸手等著嚴江過來攙扶的趙翠花,沒料到自己的聲兒不低,那頭傳來了比她聲音更高的驚呼。

“啊啊,三叔,三叔,快來看,好漂亮的黑鵝鵝,好漂亮的黑鵝鵝啊!”沈春拍著手掌,脆嫩尖銳的聲音從池塘方向傳來。

“有黑色的鵝嗎?”嚴家陵的聲音帶著質疑。

“那不就是嘛。”沈春稚聲稚氣中,帶著濃濃地不屑。

“我就沒見過黑色的鵝,那肯定不是鵝。”嚴家陵的語氣中明顯帶著慍怒,似乎被女生瞧不起,傷了他“男人的自尊”,果斷地拉沈秋下水:“沈秋,你說是不是?”

“……三,三叔一定知道。”過了片刻,沈秋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灣裏誰家的鵝跑過來了?”揪著嚴江胳膊的趙翠花聽到孩子們的爭論後,抬頭看著嚴江。

嚴江搖搖頭:“我記得灣裏這幾年都沒人養過鵝啊。”

聽到嚴江的話,嚴澈也從竹林下竹筧旁抬起頭:“為什麼這幾年都不養鵝了?”在嚴澈的記憶裏,以前灣裏好多人家戶都養鵝,這鵝不同與雞鴨,鵝的領地意識極強,而且性野彪悍,論起看家看門,鵝可不遜於狗。

嚴澈一問,藤子都也望向嚴江夫婦。

在農村呆了不少時間,周圍也都熟識起來的藤子都自是少不得跟走竄竄門子,正是因為這樣,藤子都防了看家的狗,沒有想到那鵝比起狗來,更叫人咬牙。

這麼思量著,藤子都忽然覺得左腿小腿肚有些疼——早前去林家溝送東西,藤子都就被林二家的大白鵝啄了一大口,雖說沒有出血,但是那一大團淤青卻是一個禮拜後才消下去。

“那不是前幾年家禽鬧瘟疫麼?不說咱嚴家灣,整個富源鄉十多個村全部雞鴨鵝幾乎都死得差不多了,病死的這些雞鴨鵝又不能吃,大多都是用火直接焚燒後埋了。你想啊,辛辛苦苦飼料糧食的喂長大,鬧這麼一出,誰不心疼啊?”嚴江不動聲色地推開趙翠花掐著自己腰眼兒的手,躲到了葡萄架下麵:“那邊七爺爺年紀大了,膝下有沒有兒女照顧,當時就指望著年底賣喂的那幾隻鵝貼補家用,本想著那些鵝基本都是圈養在家,現下能跑能吃,滿院子跑,精靈得很,七爺爺也覺得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村委去消毒的時候,七爺爺就把幾隻鵝還在家的真相給隱瞞下來。沒曾想,過了沒兩天,一個來咱嚴家灣走親戚的人當晚就高燒不起,半夜三更大夥兒直接給抬去了鎮衛生所。一檢查,原來是被什麼東西咬了……好在發現的及時,沒出什麼大事兒,不過七爺爺家的鵝也被抓去燒了,打那以後就沒人再養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