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驚於他久經沙場的粗獷,和這樣肆意的行為。不知道普天之下還有沒有像他這樣不拘小節的王室子弟。
他終於放開了我。可是那酒在我的口中辛辣無比,又不敢吐出來。於是強迫著自己往下咽,結果嗆得一塌糊塗,眼淚狼狽地往外冒。
大殿上又是一陣哄笑,我紅著眼睛望他,而他卻也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我頓時想起來那年,征杭哥哥逮了一隻老鼠,用繩子拴住,又給它灌了好多烈酒,結果整的小東西在桌案上不停地打噴嚏,東倒西歪的樣子。父親和幾位夫人們笑得前仰後合。當時我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想到今天這境遇竟和那隻耗子如此相似。
一時窘地不知該怎麼辦,想起落在地上的金觴和托盤子,誰知朝地上看去,早被宮仆拾走了。大殿上的舞姬們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
於是匆匆地退下,其實可以算是逃離了。我這一退,大殿上的笑聲更響了,還有冼王爺,不住地叫:“有意思!哎!別走!哈哈……”
退到屏風處,轉個彎就可以從偏門出去了。卻又忍不住回頭,他還在看著我。
與他對望,隔著紛雜的喧嘩,卻像是隔著千山與萬水。
還有另兩束目光,有別於眾人的躁動,正如秋水般幽深地帶著某種深刻的寒意分別投注於我們的身上。是從王座上放射下來的,一束在他的身上,一束在我的身上,令人惶惑不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
這一天我原本是滿心忐忑,緊張於祝嬤嬤會怎麼對我,在這樣盛大的慶典上跳錯了舞,不是開玩笑的。畢竟沒有人看見誰踩了我的裙子,他們隻知道我摔倒了。
可是一切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祝嬤嬤隻字未提這件事,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看著那些已經回到琅秀殿的舞姬,用眼睛一一掃過她們的臉。她們裝作無事的樣子,像平時一樣做著極其自然的事情,比如喝水,換衣裳,整理發飾等等,但是每一個動作卻又難免夾雜著僵硬。夫善對著鏡子梳理著自己的頭發,一下一下的,黑洞洞的眼睛閃著光卻從鏡子中瞄向我,都是心裏有鬼的人,不敢看我,心間暗潮浮湧。
隻有顛吉和鍾離,坐在床榻上,瞅著我偷笑。
想想自己還是太幼稚,竟然一直在擔心著回來後祝嬤嬤會怎麼處置我。其實今天摔倒在大殿上這件事,如果真地怪罪下來,也許當時我就被拖出去了,哪還輪得著祝嬤嬤插手。
這件事若不是他,怕是不會這麼輕易躲過一場災禍。祝嬤嬤嘴上說一視同仁,不過是說說罷了,真要那麼做,就得罪了那位爺了。
夜晚的琅秀殿,莫名地就讓我想起了在石雲宮的那段時間。那時也是睡在這樣的通鋪上,很多很多姑娘擠在一起。也是這樣徹夜難眠,不停地思念我的瑤國,揣測自己不可預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