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他不說話的樣子,那種沉默如同漫天陰雲的壓迫,最後終會雷鳴滾滾,暴雨傾盆。
他不說話,我也不敢說話,直到琅秀殿的苑門前,他停下來,看看我問:“為何還在這裏住。”
“就快到官邸去住了,”我說,“他們告訴我,這幾日要打理,畢竟好久沒人住了。”
他點點頭:“那你便好生待著,沒事勿要像今晚這樣四處亂跑。”
見我不說話望著他,便問:“你可在聽我說話。”
“聽到了。”我點點頭。
“給我重複一遍。”
“好生待著,不亂跑。”我重複了一遍。
又是一陣的靜默。
“你進去吧,我在這看著你。”他說。
“王爺,”我壯壯膽子,說道:“等我搬出去時,能不能叫我家裏帶來的侍女還跟著我,我習慣……”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兩個字打斷。
“不行。”
我將沒說完的話生吞回去,望望他說:“那我就進去了。”
“嗯。”
我進門的時候,又扭頭看了他一眼。這琅秀殿的門前,有很多樹,和曇宮很像,他就站在那樹底下,被樹影和月色鑲了滿滿孤寂的輪廓刻在我的眼底。
我突然地害怕,害怕這個人有一天會忽地消失,我找遍了天下,找不到他的一絲痕跡。
進了門片刻後,我又悄悄地出來,望著他的背影在我麵前的小路上越來越遠,不時地被路邊的樹枝遮住,又被宮燈映照出來,又遮住,又出來,最終漸漸抽離了我的視線。
……
住進瑤國官邸,我的身份便又成了瑤國的公主。這裏雖然在呈宮之外,可竟像是已經被侵染了一般,十分空寂。靜得可以聽見人的呼吸聲,輕輕悠悠的,讓我分不清是人的還是靈的。
我的寢閣中終日燃著上好的香料。嫋嫋熏香,從那香爐中漸漸騰升起來,輕繞著一根宮柱,像一縷絲線。
可是,這寂靜,和這安神的熏香,卻叫我越發地失眠。那些侍從都是我不認識的人,雖然對我都很恭敬,可我除了有時吩咐他們做事,就幾乎不再說話了。好在這官邸中有不少書,仔細找找,竟也有我喜歡的。
於是便終日對著書卷打發時間,茶盞被我喝空了,便會有侍立在一旁的宮娥為我斟滿,明黃的茶水柱兒通過壺嘴兒斟進我的杯盞中,在這漾著夜風的殿閣裏發出山澗般的清幽水響。
這寂靜的生活,似乎是在有意掩飾我初來呈國時的那段記憶。可是那是我永遠都忘不了的夢魘。我一直都在憂掛著顛吉,我不能叫她永遠留在呈王宮裏,做個命運難測的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