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無路
“你快去！”我推她。
“諾。”她慌忙出去。沒多久，嬤嬤抱了孩子隨她進來。
我硬撐著支起身子擁住他們，卻抱不住，孩子的一半分量尚在乳母和嬤嬤手中。圭越將孩子慢慢從我的懷中取出來並放在枕邊，我望著他們細細地端詳，那一直緊縮在心口對孩子安危的懼怕，忽然變成了無可抗拒的哀痛，使我伏在他們身邊嗚咽不止。
“王妃。”圭越也說不出話，隻是上前將我摟在懷裏，低低地啜泣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心神才漸漸地寧靜，她的哭聲擾了我：“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王爺走了之後，奴婢就一直在王府裏，後來瀛邗出了事，王府裏的下人們也都逃出瀛邗去了。奴婢家就在瀛邗，誰知剛歸家沒幾日，就有人將奴婢帶到了慶邑，見到了大王，他說日後還要我服侍王妃，我不明白大王的意思，現在才知道，原來，大王老早就籌劃好的主意。”她說。
“他囑咐你什麼？”我問。
“大王說，要奴婢盯著您，怕您尋短見。”她說。
“圭越，外麵為何這麼安靜……我怎麼聽不見攻城的聲音了。”我說。
“外麵的戰事，奴婢不敢多嘴。”她說。
“圭越。”
“嗯？怎麼了王妃？”她問。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王妃夢見了什麼？”
“我夢見王爺了，他問我，怕不怕……”我斷斷續續道，“圭越，當初我還在琅秀殿裏的時候，有一日，王爺就問過我這句話，我當時還衝他搖頭，可是現在……我真的很怕……從沒這麼怕過。”
“王妃是不是擔心兩位小殿下的安危？”圭越道。
“他不撤兵，長空焰就會對兩個孩子下手。長空焰先對我施烙刑，見他不動聲色，一定會從孩子下手的。可是……我怎麼能因此祈盼他撤兵，我……”
“王妃。”圭越忽然跪了下來，伏在地上半晌哭得說不出話。
她的舉動讓我吃了一驚：“你怎麼了？”
“王妃，”她抬起身，附在我的寢榻前，壓低了聲音好似萬般無奈的哽咽，“已經撤兵了。”
我心裏一片寒涼，怔怔地望著她。
“昨日，就不再攻城了，王爺的大軍在外靜靜地守了一夜，今早五更時，大軍退至龍穀關外，剛奪下來的龍穀關，現在守關的又變成長空焰的人馬了。長空焰，他不讓我告訴您。”圭越說到這裏，已是淚流滿麵。
我慢慢地翻過身，麵朝裏縮進被子裏，狠狠咬住被子的邊沿，眼淚亦如滾珠一般通通湧進枕頭裏。
“王妃。”圭越抓住我的肩。
我說不出話，隻朝身後擺了擺手，她隻好鬆了手。一時間，大殿中除了悲聲，一片死寂。
好像被關在巨大的籠子裏，到處都是銅牆鐵壁。我靜靜地躺在榻上，半日無話，能夠想到的法子，在腦袋裏一一斟酌，最終都鑽進了死角中，沒有一條出路。
沒有出路。
夜幕又一次四垂，我的思緒忽然被孩子的哭聲攪亂。原是一個在哭，另一個亦被吵醒。
“圭越……圭越！”我慌張地叫她，“這是怎麼了？”
圭越忙叫嬤嬤和乳母進來，我看著她們忙亂，自己卻一時間手足無措。嬤嬤臉上沒有神采，冷漠地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兩個孩子在她們手裏比著哭，小腿蹬來蹬去，直至吃到了奶，才安靜下來。
孩子被抱下去，我隔著紗帳看著孩子在乳母懷中吃奶，誰想忽然聽見還在喂奶的乳母跟嬤嬤小聲道：“兩位小殿下是有福的，雖生在極凶之地，定然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