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處搜尋醫者,可是這裏的百姓盡在倉皇打理家當,有的已經攜男帶女盡數離家。宋瀛逢人便問何處有行醫人,百姓見宋瀛滿身殺氣,又是血染鎧甲,越發惶恐,又不敢不說,隻四處亂指,我們找尋幾番,不得結果。宋瀛惱火至極,於亂民中捉住一個喝問道:“哪裏有行醫的,著實講來,再敢亂指,要你腦袋!”那人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將軍饒小人性命!哪裏還有行醫的,若真要找一個,怕是要沿江北走,依著山有一處籬院,所居隱者通醫術,可這陣子怕是也逃命去了!”說著又搗蒜般磕頭,“小人就知道那裏了,還求將軍放過小人一家性命!”
宋瀛放開了他,帶著我們尋到了江邊,可是馬匹忽然不受驅使,使著蠻力朝江水衝去,任憑宋瀛扯拽揮鞭,均無濟於事。隻有由著它大口的在江邊飲水。江水浩浩湯湯,氣息清冽,可是昱兒,依舊靜靜地躺在宋瀛的懷裏,沒有星點動靜。我亦是靜靜地望著,不敢到跟前去,好像心都被掏空了。宋瀛安慰我說,“王妃勿要擔心,小殿下不會有事。”
馬飲了水,頗長了幾分力氣,一氣奔出數裏,終於尋到了百姓所說的院落,可是那全家亦搬空了全部家當,才上馬車,欲要逃命去了。醫者迫於宋瀛之威隻好答應診視,卻不敢下馬車,隻在車窗上接過孩子,卻剛掀開繈褓,便是一怔,檢看一番搖了搖頭,“這孩子,已經歿了至少半日了,老朽無能,還望將軍和夫人節哀。”說著就要將孩子遞還。
“不。”我猛地搖搖頭,踉蹌著朝後栽倒在圭越的懷裏。
宋瀛一把將醫者從車上拽下來,“生死豈能這般草草定論,你再仔細診視!”
那醫者抱著昱兒,隻得抖抖索索地又察看一番,苦歎一聲,臉上竟冒出就死前的絕望之態,將昱兒安放於地上,跪伏道:“老朽不敢亂言,這孩子確是歿了半日了,老朽行醫多年,豈能看錯。實在無回天之力,還望將軍節哀,放老朽一家性命。”
宋瀛一時亦怔在原地,似乎接下來該怎樣都沒了主意。
我忽然倉皇上前抱起昱兒,抓住那醫者,恍若抓住昱兒唯一的活路:“我從玉璋宮裏抱他出來時,他還哭呢!你怎麼就說他死了,我不要你性命,隻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醫者慌忙擺脫著我,步步後退,連連苦歎,“夫人何必為難我這鄉野小民。”
我死死抓住他不放,“你不能這麼說,我求求你了,”我亦朝他跪下,“這孩子不能死,不是被火燒死的,我從宮裏抱出來時還在哭,他還有救……”
宋瀛將我強扶了起來。
“宋瀛,宋瀛……”我連聲喚著,攥住宋瀛的肩甲,“你再讓他看看,我說的是真的,長空焰是要燒死這孩子,可我抱出來了,抱出來時還在哭呢,是在東宮門時忽然沒動靜了,怎麼能死呢?不會的!宋瀛……”
“王妃……”宋瀛艱難地低喚了我一聲,便沒再說什麼,隻是轉臉望向別處。
圭越亦哭著扶住我,卻也是不說話。
我怔怔地望著他們,剛才他們都在勸慰我,告訴我說沒事。可是此刻,卻是反過來了,他們似乎都信了醫者的話,隻有我不信。
我不會相信。
那醫者越發惶恐地求我們放過他,他從我們的話中似乎聽出了這孩子身份的不尋常,他們一家如同大難臨頭般,連同一直躲在車上的妻兒也一並下車來跪下,他的妻子伏在我的麵前,輕揪住我的衣衫下擺,“王妃還年輕,來日方長,小民也曾沒了一個孩子,知道這錐心之痛。王妃年輕,還能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