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銘從地球上永遠消失之前兩分鍾,還在和與他同來歐洲參觀強子對撞機的一位科幻小說家談笑風聲。哦,準確的說,他這個時候還不叫夏銘。
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沒有任何征兆。連當事人本人,也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這樣一個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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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曆703年9月的某天早晨,達爾行省的東部小城華融城。
盡管華融城並不是軍事要地,甚至連軍事價值都不是很大,但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軍隊卻是每個城市、甚至每個鄉村都不可缺少的。
華融城的軍營盡管有些年久失修,但是功能還是很齊全,操練場,武器庫,食堂一應俱全。現下正是清晨,士兵到城外出操了,軍營內未免顯得有些空蕩。
軍營的西北角,有一間灰色的房子,雖然是清晨,但是依舊可以聽到房子裏傳來的隱隱的,敲擊金屬的聲音,單調的聲音飄蕩在空曠的軍營,讓人感覺空氣中都有種乏味的氣息。
房子裏,各種各樣的殘破武器,有著深深劃痕的鎧甲隨處可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拿著一個本子,在一副比他還要高兩個頭的人偶身上看著什麼。在他左邊不遠處,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高瘦男子,這時候正在敲打著一副癟下去的頭盔,似乎是要把頭盔砸回原型。他正對著窗戶,清晨的陽光照到他那張有著刀削般線條的臉上,這張有著雕塑般的表情的臉,讓人感覺這個老男人一定是個無趣的家夥。這個人敲著敲著,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頭對少年說:“去把將軍的偶具拿外麵擦幹淨!”然後就繼續在那個軍用偶具上忙碌他本來的工作。
少年想問老男人“我怎麼拿得動”,可是看了看老男人冰冷的背影,想了想那充滿命令意味的口氣,這句話終究咽了回去。少年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後正過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將自己的精神力輸入到了麵前的那副偶具的魔晶核中。將軍的偶具是一副典型的軍用偶具,由堅硬的雷木做成,身高怕是要有一百八十多厘米,偶具的胳膊上留著安置盾牌和袖箭的裝置,小腿上也裝備著匕首的鞘,偶具的手臂關節做工非常專業,能靈活的向任何方向移動——聽說戰場上很好用。天知道是真是假,操作起來這麼笨重的東西……
少年的精神力進入了將軍的偶具後,那副偶具的眼睛立刻發出了藍色的光輝。操控這副軍用偶具,顯然超出了少年精神力承受範圍。偶具的眼睛一亮,少年表情立即緊張起來,隻見那偶具緩慢的移動一步,兩步……,少年也隨著偶具前進的方向後退著。
還好,隻是走走路而已,看來這少年也勉強也應付得來。如果讓少年操控這副偶具上戰場,估計隻有死路一條了。
從屋裏到門口隻有十步距離而已,可是當把偶具靠在院子裏的架子上時,少年已經大汗淋漓,他長長的吐了口氣。伸手去架子上夠擦偶具的鹿皮。
這個院子的對麵是這個軍營裏的炊事班駐地,這會兒一個老兵正帶著幾個人在準備著士兵們的早餐。看見少年,笑著說:“夏銘臭小子,勁兒不小啊,哈哈。”
那少年看了一眼老兵,微微的揚了揚嘴角,冷笑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清晨的陽光下,夏銘的麵部輪廓分外清晰,雖然肌膚有著少年人的稚嫩,但是一雙黑黑的眸子中,卻顯露出了一種與其年齡很不相符的深沉,仿佛經曆了人間很多酸甜苦辣一樣。天知道如此一個少年,怎麼會有如此深邃的眼神?
“這小子和以前一點兒都不一樣了。”老兵嘀咕道。
老兵身後的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兵看著夏銘忙碌的身影,接口道:“可能那次真的被嚇壞了吧。掉進白骨潭,光嚇也嚇死人咧!”
頓了一下,又說:“沒遇到噬魂怪就是萬幸了!”
而這句“沒遇到噬魂怪就是萬幸了”,卻隨著清晨的風,一字不漏的飄進了夏銘的耳朵中。夏銘冷冷的笑了一下,心想:“其實那個夏銘早死了。”心念一動,不禁又想起了他的故鄉,那個他出生的地方。當然,不是這副肉體出生的地方,而是,他靈魂的故鄉——如果人有靈魂的話,又或者,如果把記憶稱作靈魂的話。
——如果我還在那個世界的話,想必,我的第九本小說,甚至我的自傳,都早該出版了!說不定那部小說還能得個什麼文學獎呢!甚至現在我還記得,在那部未完成的作品中,我寫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那句話是:怎麼可能?真是好笑!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隻是碰了一下那該死的強子對撞機!隻是碰了一下而已!天知道,我怎麼就來到這個該死的地方!這個還處在冷兵器時代的世界!更過分的是,充斥著原本那個夏銘的記憶的,不是對黑暗和饑餓的恐懼,就是對安全的無比渴望。真是……鬱悶!
夏銘眼神中充滿憤怒。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顯得越發蒼白了,那副夏銘正在擦拭的偶具就成了出氣筒,被夏銘拚命的擦著——盡管這對那副偶具無法造成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