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可放心,這些年我遍尋大江南北,聽到這番話能不動心者寥寥無幾。可當他們聽到當學有所成之後便要為我辦一件事的時候,卻無一不是拒絕。她的神色突然有些哀傷,屋子裏似乎起了一陣風,她的頭發微微飄動,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寂寥,令人心痛。
我答應你!小溪,不論你要我為你做什麼事,我都答應!我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和果決,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其實回想起來,當時我隻有一個想法,便是能給麵前的女子一絲安慰,一個依靠,減免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悲苦。
【四】
衝動!她白了我一眼,些許嗔怪。你知道我讓你為我做什麼事?畫夢宗以夢入畫,每一幅畫卷便是自己的一個夢境,而我,要你最美好的夢!也就是說,我要你幫我畫一幅畫,但是畫成之後,你此生便會了無生趣,因為,你所有能想象出的美好幸福都已經隨著那幅畫而消耗一空。如此,你還願意麼?
願意!我點頭,此生有著怎樣美好和幸福的想象我並不明白,清楚的是,此時,如果不能幫她,會是我今生無法彌補的遺憾。
你——她瞪著我,疑惑,繼而有些豁然,有些嗔怪,臉上一抹羞澀。唉——長長一聲歎息,她的眼角有晶瑩閃動——今晚聊了不少,明晚,我教你作畫。轉身走出兩步,一絲猶疑,然後身形回轉,衣袂飄舞間如一縷風掠過我身邊。我驚訝中抬首,她已到門口,那是我曾經的作畫心得,你可留作參考。記得,關於我,關於畫夢宗,不許向任何人提起,任何人!
低頭,一個線裝簿冊,很薄,隨手翻開,卻並無文字,頁麵已經泛黃,隱隱帶著清冷墨香。無心去怪她的失誤,我笑笑,鎖上店門,打個嗬欠,轉身到裏屋躺下。今晚與她談話不多,內容卻不少,我得理理思路。
第二天她來時我已準備打烊,看到她匆匆的腳步,我笑著放她進來。其實,她依然沒有教我作畫,隻是隨手抽出我以前的畫作,然後一處處指出不足,見我不解,她略略皺眉,然後讓我在另一張空白的紙上按照她的指點落筆。我的手並不能跟上她的思維,但隻是略略的改動,便著實令同樣的一幅畫多了幾絲神韻。我竊喜,頗為得意,她卻皺著眉不以為然。如此每夜,不覺間已過十天,小城再次迎來一場暴雨。
許是不願被其他人見到的緣故,每到陰雨天,我店內便幾乎不進人,而那時,她便會來的早些。這次她來的時候還隻是下午,而天色,已如深夜。
可能因為連日來的指導,而我又資質魯鈍,她今天明顯有些憔悴。我照例端上一杯普洱,她照例隻是輕嗅卻並不飲下,她說她喜歡普洱的香氣,僅僅隻是喜歡香氣。然後,便一如往常地指點我修改畫作。
雷響,她一臉驚惶,手中茶杯落地發出一聲清脆哀鳴。我驚訝回首,她瑟瑟顫抖中抬眼望著屋頂,少頃,一抹電弧憑空閃現,電燈閃爍中爆裂,一副畫卷瞬間燃燒。她發出一聲驚叫,急切間捂著耳朵四處躲避。
我從沒想過她會如此怕雷,急忙將驚慌的她抱在懷裏,回首望了望起火的畫卷,我緊緊抱著他輕聲安慰。
離我遠點,否則你會死,我不想害你!她顫抖的聲音裏滿是哭腔,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冰冷,並由此推斷出她的恐懼。聽到她的話,我不由苦笑,要說今天的情況,其實是我連累了她,就在一個月前,我為了讓剛剛買回的電視多收幾個台,而在這小城裏比較偏遠的巷子,有線電視還無法安裝,於是私自接了個室外天線,往日裏雖然與屋頂亂如蛛網的電線各不相幹,這雷雨天卻難免變成了引雷針、導火索。
別擔心,沒事,我林風一向福大命大!我笑著安慰她,心中卻在想,如果今晚不出事兒,明天一晴我便將那天線拆掉。然而,回應我的,隻有她的一聲驚呼和眼前突然亮起的銀白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