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一下接著一下的火石聲音,緊接著一聲沉悶的“嗤——”火被點著,一陣幹柴細碎的劈啵聲拉回了葉傾舞的意識。
本以為已經死了,沒想過自己還能再次醒來,濕冷刺骨的寒氣和身側剛剛燃起的暖意讓傾舞知道她還活著。感覺身上好像有千萬隻蜈蚣在爬,傾舞試著動了動手腳,依舊麻痹得不停使喚,她環顧一下四周,卻隻看見茫然的一片漆黑,鼻腔裏充斥著濃烈的濕腐氣息,她應該是在山洞裏。
耳邊幹柴輕微的爆裂聲帶著回音來回敲擊著石壁,火苗的炙熱氣息就在眼前,鼻尖甚至都能感受到微弱的火苗在跳動,傾舞側頭努力的瞪大眼睛看,卻依舊隻看見霧蒙蒙的一片黑霧,丟失的記憶呼啦啦的湧回來,她想起了懸崖邊上的欣桃,想起了墜崖前插入身體的那根芒刺,原來這是毒已入眼,以至雙目失明。
傾舞突然的有些絕望,死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忍受痛苦,想著看不見花開,聽不見鳥鳴,將與世間的一切美好再無緣分,她驀然間就恐慌起來,這個毒有沒有化解之法?她的眼睛就此再也看不見了?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她現在是什麼狀況?這個茫茫的黑暗中為什麼會有一堆火?生火的人在哪裏?是否還有不知道的噩夢在等著她?封玄夜呢?他那邊的危機化解了嗎?他發覺她失蹤了嗎?能夠找到她麼?一種絕望的無助感蔓延至傾舞的全身,她打了寒顫,這才發現離火苗較遠的一側身體冷得像冰一樣,下意識就要把手臂攏起來抱著自己取暖,卻忘記自己已經中毒動彈不得。這時她突然聽見一聲輕歎,歎氣的氣息是從她後脖頸傳來的,傾舞不禁一顫,突然覺得暖了一些,這才感覺到有個人從後麵抱起她,那個人把她抱得緊了些,力度很溫柔,嘴唇邊遞過來一些濕漉漉的,應該是端過來了水,傾舞探著脖子喝了下去。那個人的懷抱小心而輕柔,雖然是在一個人懷裏,還是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你,你是誰?”傾舞有些愕然,然而剛才那種被遺忘在未知黑暗的無助感稍微減少了些,心中突然就沒有那麼懼怕了。等了半響,回答她的依舊是一聲淺淺的歎息,傾舞下意識的就問:“是封大哥麼?”
脫口而出的話,令傾舞自己都覺得好笑,此人怎會是封玄夜,若是他,以他的身手,怎會流落在這陰冷潮濕的山洞,若是他,怎會安靜的在身後默默遞水,若是他……
抱著傾舞的人亦是沒有說話,隻是又歎了口氣,又把傾舞摟得緊了緊。感覺到此人沒有惡意,於是傾舞試探著問:“我旁邊有堆火對不對?”她果然看不見了。
那個人還是沒有說話,傾舞心中有些涼,莫不是她的眼睛之後真的再也看不見東西了?慌亂心驚之下竟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個醫術精湛的大夫。背後的人突然說話了,聲音如正在燃燒的幹柴般枯澀:“隻是中毒所致,無須擔心。我已為你服過解藥了。”
傾舞呼出一口氣,這麼說來自己的失明是暫時性的,隻是毒素沒完全除去之前,怕都要一直與黑暗為伴——應該是這樣的吧。
之後幾天便一直是這個人陪著傾舞,除非必要,他很少說話,但是一定會讓傾舞知道他在旁邊,適時發出一點聲響,或者是握著傾舞的手,他的手掌有些幹枯,碰觸間感覺不到肌肉紋理,想來應該已是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他的掌心溫暖而幹燥,中指關節處有薄薄的繭,虎口處略有加重,傾舞想著,年輕時必定是個能文能武的英俊少年吧。
傾舞的毒開始漸漸消退。四肢的麻木正在一點點褪去,因眼前依舊漆黑一片,所以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山洞裏,與回旋而進的寒風聲為伴。她發覺眼睛看不見,耳朵就會變得異常靈敏,仿佛一切細微的聲響都被無限的放大,她能聽見山洞石壁上窸窸窣窣爬過的蜘蛛,能分辨出那支幹柴快要燃盡,能聽得出救他的人步履沉重而緩慢的接近,又輕手躡腳的離開,甚至可以聽見自己身上血液的流動聲音,正在變得溫暖而跳躍。這幾天他一直都沒有怎麼講話,不知道是不是不願意講話,隻是習慣性的輕輕歎氣,傾舞聽見他的歎氣清淺而短促,定是受過極重的內傷,或是得過一場未曾去根的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