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穀雨(二)(1 / 2)

說實話石小滿對孟寒一點好感也沒有,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

但是當看到那樣一個人躺在自己腳邊,渾身的傷隻剩下半口氣,她怎麼樣也沒法做到視而不見。

一直到牛車把人拉回了家裏,石小滿拚著一口氣把孟寒抬進屋子,才開始有些後悔方才是不是衝動了。

孟家剛剛出了那種事,現在家裏還不太平,據說孟老爺下落不明,而她竟然把孟寒救了回來。萬一哪天官兵抄到她家裏來……石小滿想想就更後悔了。

孟寒尚處於昏迷狀態,臉上身上盡是淤青血跡,尤其是頭上有個地方傷得很深。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流血,石小滿看不下去用手給他捂著,結果沾了滿手的血都沒見止住。

她沒辦法隻好把村裏的老大夫請了過來,大夫給看過後隻是輕飄飄地說道:“都是皮外傷,隻是頭上這個傷不太好辦,就算好了怕是也會落下遺症。”

石小滿問道:“什麼遺症?”

“不好說。”老大夫搖了搖頭,一邊給開藥方一邊歎息,“可能什麼事都沒有,也可能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些都說不準。”

大夫開了幾幅傷藥,又留下一卷紗布叮囑石小滿怎麼清洗處理傷口,石小滿都細心地一一記下。

她這回出去是賺了些錢,可還沒在懷裏捂熱乎,待老大夫開口時心疼地數了三百文遞過去,一臉的舍不得。

石小滿依照大夫的囑咐燒了熱水,趁水沒燒開的工夫又去解開孟寒的衣服。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哪裏見過男人的身子,雖然剛下手時猶豫不決,然而當看到他胸口一片片的烏青淤血時就什麼想法也沒了。

這得多大的仇?身上連一塊完好的地方都找不著!

她拿幹淨的毛巾放進熱水裏打濕,再擰幹,一點一點細心地給他擦拭傷口。然而腦子一轉想到那天他的惡劣行徑,又忍不住加重力道在他胸口上一摁,隻聽一聲悶哼傳出。炕上的人眉頭死死地蹙著,未幹的血跡掛在臉上可怕又可憐。

石小滿清洗了一下毛巾,低聲嘀咕:“活該。”

可是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停,甚至給他清理頭上傷口時更加的小心謹慎了。

穀雨本就是多雨的節氣,滋潤莊家泥土。石小滿的房子後麵有一條溪水,雨水落在水麵上打出清脆的聲響,叮咚不停。

昏昏沉沉之間,孟寒隻覺得有人在他身邊不停地忙活,溫熱濕軟的東西貼在傷口上舒緩了一部分疼痛。他這才覺得身上到處都在疼,是一下一下的鈍痛,好像全身被拆散了重裝一般。尤其是後腦上的傷口,使得他整個頭腦都是混沌的,看不清身旁的人,但是周圍清香沁人的氣息愈發清晰。

他努力睜了睜眼,石小滿正端著水從屋裏走出去,留下一個側麵。漆黑如墨的頭發簡單地梳在一側,露出細潤瑩白的脖頸,再往上是一張嬌俏清麗的小臉,不得不承認委實是漂亮的,比他爹剛娶進門的妾室還要好看幾分。

孟寒躺在土炕上努力回想,隻覺得這張臉怎麼看怎麼熟悉。

等他剛剛想起來時,頭上忽然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石小滿拿出大夫開的止血化瘀藥,給他按在傷口上慢慢揉開。手下畢竟也是一副男人身體,等藥塗完後石小滿整張臉有如被火燒了一般,匆匆忙忙地給他纏了紗布便出了房間,就著屋簷下的雨水洗了洗手。

雨下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停了,石小滿把沾血的衣服收拾起來,拿到屋子後麵的溪水裏洗幹淨。回來的時候見孟寒已經睡得安穩了許多,起碼不再難受地蹙起眉頭,她把衣服搭在竹竿上,收拾了東西準備做飯。

這時候太陽已經垂落西邊,隻剩下半點餘暉將落未落,映襯得天邊一點微微光亮,天地昏黃朦朧。

石小滿常年一個人生活,做的飯菜不說色香味俱全但也絕對好吃。這兩天剛是竹筍成熟的時候,她圖方便隻煮了半顆嫩筍,蘸著麻油醬油吃,味道卻是鮮美可口。

炕上的人沒有半點要醒的跡象,石小滿故意站在炕頭把筍***得脆響,仍舊不見他有反應。索性搬了張椅子坐在邊上,一邊吃飯一邊端詳這個半死不活的人。

模樣青腫難辨,人品惡劣低下,簡而言之一個字就是渣。

石小滿歎息,她到底為什麼要救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