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山村幼竹(2 / 2)

兵部尚書權傾朝野,這門親事回不得,而王陵榕生的清麗無方,柳老爺和夫人又喜愛得緊,便應了下來。柳子賀雖一心戀慕自己尚在孕中的小妾,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心性軟弱不曉得拒絕。王陵榕就這麼進了柳家的門,當上了柳家的正房少奶奶。

王陵榕下嫁柳子賀之前是曉得他在家裏有一房妾室的,當時她也表示無妨。隻是真嫁進來了之後,一日一日見著柳子賀陪在那小妾身邊,而她又是自小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嬌嬌女,於是心中便日漸生起妒恨。

離那小妾生產不足兩月的時候,王陵容尋了個由頭,說那小妾對自己不敬又窺視正妻之位,不僅在柳府中鬧了起來,還一狀告到了自己哥哥那裏。

這本是家事,但兵部尚書一幹涉進來,便又不是單純的家事了。王陵榕狠狠鬧騰了一番之後,又取出一副自甘息事寧人的態度,要求柳家待那小妾生產之後,將她休出府去。而孩子,畢竟是柳家的血脈,王陵容擔保自己今後會將那孩子當做自己親生骨肉來對待。

柳家雖有不幹,但也僅是介於麵子上的問題,而一個小妾是不放在眼裏的。能舍去一個微不足道的妾室保全家中安寧,柳家二老自然就許了。柳家二老許了,柳子賀這邊也無計可施,這人就是如此,一步退讓步步退讓。那小妾得知自己命運已被他人全全決定,而自己的夫婿又完全不能顧全自己之後,便也心生絕望,終日鬱鬱。終於在幾個月後誕下一男一女之後便撒手去了。那屍身也未能葬入族墓,柳王氏隻叫下人拿一方破席子卷巴卷巴就扔在了亂葬崗裏。

到那日,眾人才知原來那小妾懷的乃是雙生胎。隻是母體長日鬱結,孩子在胎裏也就不足。男嬰活了下來,而那女嬰在出生不足半月之後,也夭折了。

那小妾名中含有一竹字,為了奠念自己心中至愛,柳子賀給自己的長子取名為柳君竹,也就是車廂裏那位主兒了。

這次出行,本是去隱居在山中的前禦繪所掌座墨師那裏取畫,一往一返不過五六日的行程。誰會料到經過那小山村時會遇見那場喪禮,又讓少爺瞧見了這女娃在跪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哭泣不已的樣子。那地帶多竹,家家戶戶院兒裏都有那麼幾棵竹木。這女娃在那竹木下哭到癱軟,那風吹得竹葉兒打著旋兒落到這女娃頭頂,少爺見了就偏生說這娃與自己有緣。

趙程是個使武的粗漢子,不懂這些文人雅士風花雪月的想法兒,隻覺得荒誕的很。

路走到一半兒,天上忽的下起下雨。秋夜裏的冷風夾著冰涼的雨水拍落下來,更顯得這深夜淒涼。殷竹蜷縮的身體,因車廂裏的暖和氣兒漸漸舒展,頭枕著柳君竹的腿睡得那叫一個歡暢。

柳君竹對著燭盞捧書讀著,時而低下頭來細細觀察殷竹睡相中是否有痛楚之色,在他想來,這小娃娃失去雙親,又在這冷夜裏睡了大半宿,怕是又可能發起寒症。見殷竹勾著唇角睡得小臉通紅的樣子,不禁莞爾。

“小家夥,你可是夢見了什麼美好的事物?”

柳君子輕輕給殷竹將毛毯蓋嚴實了,喃喃自語道。

家中眾人雖對他多有隱瞞,但當年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自柳子賀辭去禦畫師之職之後,趙程便被指來伺候柳君竹。二人主仆情分頗深,柳子賀又並未明言交代趙程必須守口如瓶,柳君竹問起身世趙程自然知無不言。

柳君竹怔怔望著殷竹小臉,想若自己小妹尚還在世,如今又會出落成什麼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