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湯藥效果奇佳,段亦程服了三次之後就有所好轉,剛開始能開口說話,現在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蘇雲朗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開始琢磨著給段亦程弄點好吃的補補。宇文俊看他忙忙叨叨的,不以為然道:“他身體還沒痊愈,吃不了那些東西,你還是省省吧。”蘇雲朗對大師兄的冷嘲熱諷完全可以做到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準備完吃的,又推著段亦程出去曬太陽。他找人打製了一把輪椅,每天推著段亦程走來走去,弄的段亦程十分難為情。“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來吧。”段亦程臉色還很蒼白,虛弱的笑笑說。“不要,你傷還沒好,不能隨便走動。”蘇雲朗推著他來到小花園中。此處陽光溫暖,景色優美,蘇雲朗在微風中抻了抻胳膊,疲勞也隨之消散不少。之後他低頭很溫柔的凝視了段亦程,看到他微閉著眼睛,神情安詳。蘇雲朗很少這樣明目張膽的仔細觀察他,以前隻是模糊的覺得段亦程臉上很白眼睛很亮,笑起來十分英俊。美人他也見過不少,但現在看來那些人都隻是單純的好看而已,段亦程卻好看的非常有內容。大概是察覺到蘇雲朗的目光,段亦程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道:“賢弟,你要在我臉上看出個洞來不成?”蘇雲朗咧嘴一笑:“叫我雲朗。”“雲朗你……”他這話沒能繼續說完,忽然臉色一變,隨後噴出一口血。蘇雲朗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驚呆了,而段亦程噴完血便身子一歪不省人事。……臥房中。大夫給段亦程把了脈,然後眉頭緊鎖的搖搖頭。宇文俊上前一步問:“到底是如何?”大夫道:“這位公子脈象極亂,按我之前開的方子服藥按理說應該沒有問題,可是如今他體內又出現一種新毒,導致筋脈錯亂,這樣的情況老夫還從未見過。”蘇雲朗看看大夫又看看段亦程,喃喃道:“為何會這樣。”大夫搖搖頭,摸著胡子思索一陣道:“不知這位公子以前是否也有過中毒的經曆?”宇文俊眼中厲光一閃:“有過,但是不嚴重,後來自行消失了。”“原來如此,看來那毒並非消失了,而是隱藏在體內,待到有新毒侵入,兩廂混合足以致命。”此話一出,在場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致、致命……”蘇雲朗臉色慘白,“這該如何是好。”宇文俊也很為難:“先生難道沒有解救的方法嗎?”大夫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這種情況十分少見,老夫也無能為力。”接下來的幾天,段亦程如大夫所言,身體時冷時熱,不能吞咽東西還經常嘔血。喂他吃藥可謂難上加難。蘇雲朗本來以為他已經脫險了,沒想到事情發展成如此這般,眼睜睜看著段亦程受苦也無計可施。夜裏段亦程又發起高燒,蘇雲朗擰了兩塊濕毛巾給他擦拭身體,忙到半夜可算降了溫。結果還沒消停一會兒,體溫又驟降。這次發病不同以往,段亦程冷的直打哆嗦,嘴唇發紫,甚至眉毛上都結了一層霜。宇文俊嚐試著輸了些內力給他,可段亦程體內筋脈一遇內力便狂亂的攢動,最後兩人都束手無策了。蘇雲朗搬來幾床棉被蓋在他身上,見他還是冷的不行,靈機一動,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裏抱住他。“段兄,現在好一點沒有?”兩人肉貼肉的靠在一起,段亦程不自覺的伸出雙臂摟緊蘇雲朗。他通身冰涼,像是剛從雪地裏滾過,凍得蘇雲朗也直打哆嗦。好容易挨到了天亮,段亦程體溫才恢複正常。他在晨光中睜開眼睛,就見胸前多出個腦袋,蘇雲朗靠在他懷中睡的正香。段亦程神情恍惚的盯著他看了半天,抬手撫上他的臉。蘇雲朗想翻身,無奈身上障礙太多,哼唧一聲醒了過來。隨即他立刻紅了臉。“段、段兄……你醒了啊。”段亦程嗓子幹啞的說不出話,隻能點了下頭。蘇雲朗發現兩人上身還呈赤/裸狀,連忙拉開些距離。“我去倒水給你。”說著他下了地,抓起衣服穿上,又倒了杯水給段亦程喝。段亦程這些天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他原本是個英俊青年的相貌,瘦了之後顯得成熟許多。蘇雲朗一直認為他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見了他這幅模樣心裏即酸楚又難過。他伸手摸了摸段亦程的臉道:“段兄你放心,世上沒有解不了的毒,宇文師兄已經派人四處尋找解藥去了,你再堅持幾天,一定會好起來的。”段亦程靠在床邊,眼中閃過幾絲複雜的情緒,他說:“段某何德何能讓這麼多人費心,都是我學藝不精自以為是才中了敵人的計。”“別這麼說,誰還沒有失誤的時候。且不說別人,我是心甘情願照顧你的。”蘇雲朗此刻心中悸動,拉住段亦程的手借機表白:“我蘇雲朗從小到大還未如此認真的喜歡過一個人。以前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就是圖個樂,可自從遇見段兄你,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開心快樂。一路上你多次解救我於危難之中,別說是這幾天的照顧,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為你去。”蘇雲朗這一席話情真意切句句發自肺腑,說的他自己都被感動了。隻是段亦程臉色卻越來越不好,他蹙起眉頭眼光渙散,就是不肯瞅蘇雲朗。“雲朗你……這究竟是為何……唉。”蘇雲朗莫名其妙,拉著他的手有些扭捏:“你好好養病,不必著急答複我。”正在兩人氣氛詭異之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蘇雲朗走過去打開門,隻見宇文俊背著手走進來,臉上表情陰晴不定,隨即又側身讓出一位藏藍袍子的老道。那老道手持拂塵步,伐沉穩來到段亦程床前站定,開口道:“無量天尊。程兒,幾日不見,你就變得如此狼狽了。”段亦程大驚,掙紮著起來:“師傅,你怎麼下山來了?”老道歎聲道:“武林遭此劫難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宇文俊上前一步道:“師弟,師傅此次來要接你回去療傷,你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就啟程。”段亦程默默的點點頭。蘇雲朗剛從見到段亦程師傅的震驚中緩過來神,就聽聞雲海道人要帶段亦程走,忍不住插話道:“那個,道長你才剛來此地不留下多住幾日嗎?呃,這裏夥食很不錯,風景秀麗……”宇文俊聽得眼皮直跳,打斷他的話:“師傅隱居二十餘年從未下過山,要不是最近血冥幫氣焰太囂張他老人家也不會來。”蘇雲朗扁著嘴看看他又看看段亦程:“既然為了血冥幫為何又要急著走啊?”宇文俊見其他兩位都沒有答話的意思,隻好耐著性子說:“剛剛林先生已跟師傅密談過,血冥幫絕招便是那西域奇毒,我們采集了樣本準備回去研製解藥。”蘇雲朗再無其他說辭,隻得愁眉苦臉的低下頭。雲海道人許久未在江湖露麵,這次下山也鮮少有人知道。三石林一戰有太多失誤之處,林先生與雲海道人反複商議決定暫時休戰,眾位英雄回去休養生息重整旗鼓。告別之際,段亦程一夜沒睡,第二天見到悶悶不樂的蘇雲朗,他決定把話說明白。“賢弟,你的感情段某實在承受不起。況且你年紀還小,未必真的懂得情愛為何物。你我今後若是再見麵,也以兄弟相稱吧。”蘇雲朗倔強的搖頭:“喜歡誰不喜歡誰,我自己心中有數。你今天不喜歡我,但是不代表以後不會喜歡我,我的心意放在這,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它都不會變。”段亦程苦笑:“你這樣的性格還真是一點沒變。若是你執意如此,那我們恐怕連朋友都做不成。”蘇雲朗著了急,可憐兮兮的拉住他的袖子:“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呢,我知道自己愚笨,但是我可以努力改正啊……你若是嫌我武功不好,我一定多加練習;若是嫌我不夠聰明,我、我就多吃些核桃補腦……”“你不必為了我改變。”段亦程捂著嘴咳嗽一聲,“還是當年蘇府中的少爺模樣適合你。”……拉著黑簾子的馬車在車夫一聲鞭響中緩緩向前駛去。蘇雲朗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他覺得自己應該哭泣,為了自己平生第一次的戀情。可是鼻子很酸就是流不出眼淚,最終他擦擦鼻涕,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