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那日送別關羽之後,立即就向各郡各縣送出了公文,關羽一路通行無阻的前往了劉備那裏。失了千裏走單騎的英義壯舉,關羽又在袁紹見到他的第一麵就明確說了不會助袁紹此次官渡之戰,這明顯讓原本滿心歡喜想得一大將的袁紹以為關羽是曹操派來的奸細,不顧沮授許攸等謀士的勸阻大怒之下要殺了劉備。劉備在沮授暗中幫助下在袁紹動手之前帶著兩位弟弟和家眷逃走投奔了荊州劉表,而沮授則因為郭圖的告發被袁紹□□在了營帳中。
接到細作送來的情報,我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如今我這副身體有一半是沮授的功勞,當初他為了不給袁紹留後患居然能想到給我下毒的招數,可見對於袁紹他是何等的忠誠。隻是這等忠誠之人卻被自己的主公□□於營帳中,不知道是否會感到刻骨的寒心。
至於那告發他的郭圖,是我的細作,也是我花心思最大的一個人。用一部分的家族巨額財產讓不知道隔著多少代的大戶認他為義子。至於後來的投奔袁紹,為袁紹出謀劃策,其目的不過是為了得到袁紹充分的信任,在這關鍵的官渡之戰中挑撥走一個一個的有謀之士。田豐已經在袁紹帶大軍趕赴官渡之前就因為勸阻袁紹出兵而被關在了大牢;沮授如今又被關了□□;剩下的唯一稍微能給袁紹出點謀劃的許攸嘛……派去冀州的細作已經成功說服許攸的家人花大價錢投資,而若是想要短期內拿出這麼多的錢,唯一的辦法便是中飽私囊。如今許攸的家人幾乎已經貪汙了足夠許都一年人民的開銷的錢,至於郭圖什麼時候捅給袁紹,就要讓他自己看時機了。
後史記載,官渡之戰曹操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依靠火燒烏巢的奇謀而一舉反撲獲勝,但實際上曹軍的情況完全沒有那麼惡劣。袁紹領兵七十萬,曹操領兵八萬,但通過這幾個月的大大小小的戰役就能看出來雙方顯然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而且這還是曹操故意讓軍隊暫時隱藏實力的情況下。至於最大的問題糧草,在離官渡隻有十幾裏的城內早已堆滿了足夠大軍在官渡屯兵三年的糧草。所有的示弱,不過是為了讓袁紹狂妄自大,眾叛親離,讓勢均力敵的局麵,變為一戰而勝。
“奉孝,孤送去許都給文若的信回了,果然,他勸孤一定要堅守官渡,不可退兵。”建安五年十月的一個夜晚,曹操與我坐在主營中。他手中正拿著從許都送回的信件,見我探頭,便將信遞給我。
“今軍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先退者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
掃了一眼信件,果然和曆史上的絲毫不差。我將信件遞回給曹操,托腮笑道:“能看出來文若在許都急得要死,若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們在誑他,不知道又要生多少悶氣。”
“奉孝,孤那‘卻十五日為汝破紹,不複勞汝矣’的話可已經說出去了,你說的那給附近城池發急信調糧草的假信也已經故意讓許攸的探子截了去,現在,你總該告訴孤你意欲何為了吧。”
“自然是讓那些待價而沽的人發現這個好時候來棄暗投明唄。”笑了笑,我有些疲倦的靠著床邊,懶懶的打了個哈氣:“今晚嘉猜主公小時的玩伴定會來投奔主公,主公可一定要熬到那個時候,而且千萬要做出一副窮途末路對許攸的到來欣喜若狂的樣子。啊~不行了主公嘉暫時不能陪你了嘉先睡了。”話音剛落,我就直接倒身躺在了床榻上。這幾個月病時好時壞,我也已經習慣了那讓人疼到暈倒的藥了。隻是身體現在越來越貪睡,尤其是在兩次服藥之間的那段時間,身體常常疲乏的連多走幾步路都會氣喘籲籲。如今等這許攸曹操一人就夠了,我可不想再浪費自己的睡眠了。
“奉孝,如果那許攸今夜不來投,又該當如何?”
“啊……那主公就帶著五千輕騎去襲擊烏巢吧,那裏是袁紹大軍糧草囤積的地方,守備淳於瓊為人輕率無腦,主公定可一舉拿下……啊晚安主公嘉睡了。”
習慣了這個和自己同帳而寢的浪子的隨意,曹操又叫了幾聲見沒有回應,無奈的搖搖頭走上前為與其說睡過去不如說是昏過去的郭嘉蓋好被子。如今是十月,還算是早秋,也隻有像郭嘉這樣體質極度虛弱的人才會蓋著如此厚重的被子,而且當他幫他把手放進被子裏的時候,手居然還是冰涼冰涼的。
坐回到案台後,曹操拿出兵書。既然郭嘉讓他等,那他就一定會等。雖然那許攸貪而無德,且為人狂妄自大,就算來投,他也隻會賣個人情不以重視。不過無論此人人品如何,若是此時作為袁紹最後的有智之士能再投奔於他曹操,那反撲的時間,就真的到了。
掃了幾眼兵書,再看看那邊熟睡的郭嘉,曹操歎了口氣,放棄了自欺欺人的用看兵書來平靜心情。那廂郭嘉裹著被子像貓一樣蜷起身來,閉著眼睛睡的香甜。或許是因為體質弱的緣故,如此靜的夜晚曹操也聽不到郭嘉的呼吸聲。再想到剛才觸到的他冰冷的手……
鬼使神差的,曹操一下子從案台後站起身疾步走到郭嘉麵前,將手探到他的鼻前,那輕微的但確實存在的氣體的流動讓他剛才莫名急亂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很怕,很怕,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這個不拘於禮不拘於世的浪子就會乘風而去。
孤讓這個浪子和孤住一個營帳真是孤腦抽了!
曹操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再看看郭嘉,因為剛才曹操手的觸碰,他微微皺起眉,喉嚨裏像貓一樣咕嚕了一聲,然後再往裏翻了翻身,結果沒拉好,後背又全都露了出來。
唉……糾結了幾秒,曹操還是默默又歎了口氣,認命的再幫郭嘉把被子蓋好。
罷了罷了,若孤不和他住一個營帳,不知道他還要無中生多少場病呢。
“主公,衛兵說有一自稱許攸的人來找主公!”正當曹操終於稍微靜下心,脫了鞋坐到床上拿起兵書打算一讀時,典韋便粗著嗓子大聲說著走了進來。曹操放下兵書,用頭指指正睡著的郭嘉,示意典韋小聲些。
典韋見狀,竟真的誠惶誠恐的點點頭。自從宛城之戰後,他就把郭嘉視為救命恩人,天下除了曹操,他就最聽郭嘉的話了。他努力壓小聲音,對著曹操說道:“主公,那許攸……”
“孤這就去迎他!”曹操連忙跳下床,往營帳外衝了過去。不是欣喜若狂求賢若渴麼,孤這麼多年的演技可不是白練的!
“主公!你忘記穿鞋了!”典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曹操這麼激動,但還是急急忙忙拿著曹操的鞋追了上去。
營帳外,許攸背著手,一臉不屑的四處看著。果然如情報中一樣,曹軍中已然是一片蕭條,殺馬而食。若是當時袁紹采用他的那兩條計策,必定能一舉拿下許都,隻可恨這袁紹就是個優柔寡斷的白癡,又知道了自己家人貪汙被審配下了獄,旁邊還有那郭圖小人煽風點火。有田豐沮授的例子在前,他許攸再不另謀高就,那可就真的是和袁紹一樣白癡了!
遠遠的看見曹操像他跑來,身後是急急提著鞋跟著曹操的一個粗麵大漢,看他身形龐大,凶惡之際,怕就是那說的古之惡來了吧。
哼,匹夫之勇。待今日我給你們獻一計,讓你們這些無腦的人好好瞧瞧!
跑到許攸麵前停住腳,大口大口喘氣的曹操才發現自己沒穿鞋子,不過他馬上就發現這不是現在的重點。他看著一臉傲氣的許攸,擺上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子遠,孤可等到你了!來,隨孤來營帳中一聊!”
典韋拿這鞋,疑惑的看著自己的主公為何會對這個一臉不屑的文士如此開心,但更疑惑的就是……主公你們現在去的真的不是俺的營帳?!
曹操隨意的回給頭上的問號已經實體化的典韋個眼神:孤那不是有奉孝麼,也就你的營帳現在空著了,借孤一用嘛。
……主公俺想說許褚和俺住在一起,而且他現在應該在床上睡覺,今天不是他值班。而且許胖子睡姿一直……
於是,當曹操滿臉堆笑為許攸殷情的掀開營帳幕簾時,就看到一個滿身肌肉但過度了太多的胖子抱著被子大蹭特蹭。
“啊子遠孤走錯了這邊。”抖動了幾下眉角,曹操保持著不變的笑容,半拉半扯的把許攸拖到了一旁他的真營帳。
明明同樣是蹭,差別就那麼大……
引著許攸走進了營帳,果不其然看見郭奉孝還一聲不響的睡在床上,曹操長籲一口氣表示還好他沒有又沒蓋好被子(什麼?!
“這是孤的軍師郭嘉,身體不好,所以孤就允許他和孤住一個營帳。來,子遠,請坐。”
瞟了一眼郭嘉,許攸不屑的低聲冷哼一聲,大擺衣尾而坐。他此時可沒空搭理這些小人物,他可是有重要的情報要告訴曹公的,此事一了後憑借他此次的戰功和曹操小時的關係,定當平步青雲。
“啊滿。”無視曹操聽到如此稱呼後微皺起的眉頭,許攸仍是從來到曹營就保持著的不可一世的表情:“你,還剩多少軍糧?”
“不瞞子遠,雖然孤最近糧草吃緊,不過軍中還有一年的糧草可以供給。”其實是三年,曹操心中暗暗想到。
“嗬,阿滿,別瞞我了。”許攸一臉不相信的擺擺手,然後頗為自負的笑道:“說吧,還剩多少軍糧?”
眉頭皺的更深了,曹操覺得心底有些微妙的不爽感。孤平日裏是多會哄人演戲,如今說真話都沒人信了……好吧……
“好吧,不瞞子遠,孤這隻剩……兩個月的糧草了。”
許攸搖搖頭,仍是自負的微笑著看著曹操。
“孤……十天。”曹操長長歎氣,頭微微下垂。這裝弱哄人的感覺實在是不怎麼樣。
但許攸明顯是錯誤理解了曹操動作的意思,他直視著曹操,一字一句的說道:“阿滿,事到如今,你瞞我還有意義麼?”
“那依子遠之見,孤這還剩下多少糧草?”側靠在座椅上,曹操輕輕揉揉太陽穴。就見許攸聽了曹操的話,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將它拍在案台上,大聲嗬道:“我以為阿滿你已經沒了糧草!你派出人馬要從附近城鎮調撥軍糧!你的將士已經在殺馬而食!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