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雲忘看著女孩的眼,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慢慢的起身離開了酒桌,走出了這間他後來,經常光顧的酒肆。
酒肆外麵的雪還在下著,似乎有幾分越來越大的樣子。
“又下雪了呢。”李凡塵搖晃著酒碗,看著台子上的說書先生,忽然又回過頭來,看著欲言又止數次的陳瑤兒,“上次下雪時候,我替我大哥還有我的事情抱歉了。”
“凡塵哥哥……我……”
“不用說對不起啊,應該說的是我。”李凡塵看著陳瑤兒,又喝了口酒,臉上騰起病態的嫣紅,“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我這時候早應該去參加你的訂婚之禮了,不用來找我說什麼抱歉的話,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應該跑出來的。”
兩個人對視著,終究還是陳瑤兒經不住李凡塵的目光,輕輕轉開了頭。
“凡塵哥哥,我跟孔塵打聽過了,晉北上林州曾經有一個很厲害的郎中,能生白骨,活死人……”陳瑤兒又從懷裏掏出了遝東西,“這是我們陳家的一點歉意,當做凡塵哥哥的路費也好。”
李凡塵看著陳瑤兒抿著嘴唇遞出的信票,應該能足夠去哪個錢莊裏取出幾百金錙,更足夠一個普通人過一輩子的了。
“按理說,我應該接過來的。”李凡塵輕輕笑著,“我接過來,你心裏總該好受些,可是我不想接,謝謝了。”
李凡塵又站起身來,“上林州,那是跟北荒蠻族的交界處吧,戰場啊……”
“凡塵哥哥你不要誤會……”陳瑤兒急忙追上一步,收起信票,“我知道孔塵不是什麼安分的好人,也知道他會用一些什麼手段,可是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李凡塵背對著陳瑤兒,稚嫩的臉龐上帶著苦笑,“你怎麼知道?”
陳瑤兒咬著唇,片刻,“因為我知道,他對我好。他本來想在上一次殺了你們的,但是他知道我在,他沒有動手。他想去爭奪天下,他說他是易鼎之命,他本來應該是要不擇手段的,可是卻為了我這顆不知名的小星辰停留。他說他一輩子都在黑暗裏,他父親說有些人一輩子都在黑暗裏追趕光明,追著追著,就會成為一盞燈,可是他從記事起就被這樣訓練,他忍受不了黑暗了,我是他唯一的燈。”
李凡塵隻是默默聽著,並不說什麼。
“隻是他還是要爭奪天下,說那是他的命,可是要是像你也多好,煙雲之命也很好啊,沒有軌跡,沒有束縛,飛起來會飛的很高,就算被風吹落,也不過就是變成塵土而已。這世上的人,又有幾個不是塵土呢?”
大雪越來越大,冷風從北方吹來,似乎要告訴李凡塵上林州的天氣惡劣。
“是啊……又有幾個人不是塵土呢,所以我注定是比不上孔塵的……”李凡塵歎了口氣,又抬腳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忽然一頓,“外麵風雪大,你在這裏等著吧,孔塵會來的,我就不送你了。我知道孔塵一定不會吃醋,可我李凡塵隻是塵土,心沒有孔塵他那麼大。”
不知道為什麼,聽了李凡塵的話,陳瑤兒心裏總有些不舒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一身白衣的陳瑤兒看著那個咳嗽兩聲,單薄的少年消失在風雪裏,很久才忽然想起來,風雪大,他又冷不冷?
又是十幾天悄無聲息的過去了,李凡塵這些天裏沒有喝酒,隻是安靜的看書,隻是卻不再練劍,拿著爺爺新打的單刀和匕首擺弄起來。從老爺子口中得知上林州真的有那樣的郎中之後,李凡塵隻是“哦”了一聲,然後哥哥和爺爺就開始為他收拾行裝。
包裹,這個時候已經放在了草屋的桌子上,彭雲忘也練刀回來,把刀和匕首放在木桌上。
老爺子最近也不再喝酒,因為但凡喝了,小鬼就一定會跑出來湊一口,所以隻有煙杆裏冒出來的煙霧繚繞著。
“小子,上林州畢竟是戰場,險惡之處要小心提放。”李儒抽著煙,煙霧繚繞裏看不出什麼表情,“不過,若是找不到那郎中,就在上林州當個普通的百姓,那些蠻子們也不至於真的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