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們就這樣過下去,在除了我爸媽以及我家親戚可知道的全世界範圍內光明正大地秀恩愛。我能記清楚我跟他吵架的每一個場景和每一句對白,隻因為那次數屈指可數。是的,整整四次,比一隻手上麵的指頭還少。第一次是他在為業務報表頭疼的時候,我非要他陪我去吃哈根達斯。他說喬喬我真的很忙。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我為你把作業都搞定了你還不來陪我。他突然怒不可遏地吼起來,葉靜喬你知道什麼啊你!不要用你那麼小兒科的東西來衡量我的事業好嗎?接著他把一大堆專業術語拋向我,不斷地問我知道嗎,隨後丟下一句我不忙哪有錢天天陪你風花雪月。你要是嫌煩不想等我就找你爸去。那次我們冷戰三天,後來一切如舊。
第二次是他加班且老師拖堂於是我們都遲到了約會。他見到我努力掩藏眉間一閃而過的驚訝,在我不依不饒的追問之下,他說剛剛看到一個滿臉雀斑長得特黑的一女的,居然和我撞衫。我說你什麼意思?覺得我穿這麼個衣服怎麼了?他追了我一條街,然後說我的喬喬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孩,穿什麼都最美。當然我又一次轉怒為笑,不過不是因為他的甜言蜜語,而是在同一天,他送了我第一顆鑽戒。他為我戴上之後說,喬喬,以後不許你亂跑了。
第三次是我們一起吃飯時,我當著他的麵接了一個長長的電話,掛完之後他皺著眉頭問我,你剛才那麼嬌滴滴的,是跟誰說話呢。我誠實的回答他是一個星探,說想讓我去給他們公司做宣傳。隨後我無所謂地說都多少回了,這種外拍我接的多了,不這麼拍,你以為光每個月我爸給我的那點生活費怎麼夠花。我沒想到他居然惱了,說喬喬那些人有多複雜有多危險根本不是你一個小孩子應付得來的。你以為這麼拿錢很輕鬆可是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你又準備這樣下去多久?我們吵了一會兒最終以他的道歉告終。
而最嚴重的莫過於最後一次,那次他去參加應酬,酒桌對麵那個離了婚但風姿綽約的商業女強人在酒精的驅使下在他身上留下大把大把的眼淚鼻涕,像我一樣拱在他懷裏撒嬌。而他的態度卻比平時對我還要好,那天我在街口偶遇他們時正值他把醉得一塌糊塗的女強人交給司機,然後對著還沒清醒的她說,我要送我表妹回家了。等他們的車揚長而去之後,我說恭喜你啊,我終於有嫂嫂了,表哥。這次他想要抓住我卻隻抓住我留下的書包,我打車回家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到學校發現我的書包居然在我的課桌上。我打開手機裏麵沒有無數條短信,隻有一條,說我的保證在裏麵。我的書包裏有他的身份證和一張紙,上麵寫著,喬喬,我以後一定注意,這是我的身份證。我的一切都給你,將來我們結婚吧。
不出所料,我肯定會原諒他。現在對我們,或者可以說是我們的愛情而言,唯一變化的隻有時間而已。我們一起,看著周圍的同學朋友分分合合換換,然後一言不發地繼續。
溫曉
溫曉說和我在一起時,她永遠是女屌絲而我是白富美,我笑而不語。天地良心,的確不是我自戀,而是事實真是如此。
初見溫曉,是在我爸的飯局上。我那次本來是不會去的,後來因為我爸說有個上戲的師姐會來,讓我去“取經”。我抱著想看看她到底是個多大的美女的心思,盛妝赴宴,心想就算輸人也不能輸陣勢。溫曉她爸是我爸多年的老同學,但我卻是第一次見到隻年長我不到一歲的溫曉。她個字挺高卻挺胖,帶著眼鏡紮著土氣的馬尾辮。她看見我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阿姨,靜喬妹妹怎麼沒來啊。氣氛頓時尷尬起來。然後我爸就開始對我猛誇溫曉,說她成績怎麼怎麼好,從來不讓大人操心。現在在上戲讀書,讓我有空和她一起玩。溫曉就坐在我旁邊,聽著我爸的話一言不發。大人們酒過三巡,我爸開玩笑說要帶喜歡文學的溫曉去見一個走紅的作家,然而沒想到溫曉卻果斷答不。她說她不喜歡那個人。我看著我爸難看的臉色,上麵寫滿了“這丫頭真不會做人”。溫曉難看的小眼睛讓我覺得她認真而堅定。也就是這樣鬼使神差的,我第一次主動要求和她留聯係方式。
溫曉是上戲的,不過當然不可能是表演係,而是在讀戲劇文學。後來我經常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出於我爸的授意用各種理由約她出去玩,每回的答複不是她在圖書館就是她在自習室,要麼就是在寫影評。幾次之後正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她開始同意,我很高興,因為我又多了一個擋箭牌。
沒錯,我爸很信任這個“不會做人”的溫曉,因為她這個乖孩子從不會撒謊。每次我都是和她吃飯,然後說,姐姐我去見男友了,我爸要打電話你就說我和你在一起。難以置信她居然會願意幫忙,並且居然會帶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好奇打聽我和田永生之間的關係。她問我和田永生認識多久了,我說七年。她問我田永生的事情我爸媽知道嗎?我說媽媽知道爸爸不知道。她還問我諸如此類我們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準不準備結婚的問題。我沒想到我居然都肯一一作出回答,並且每一個問題的答案還都發自內心。我無比誠實地肯定我真心跟溫曉不是一路人,可我卻莫名地欣賞甚至信賴她,如同我爸一樣。
也許因為她在我這個白富美麵前就是個屌絲,所以我會很放心。她要做的從來就是見證並且順帶掩護我白富美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