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知何時,飄起了冷冷細雨,冷月無聲,和著那雨,悠悠的飄落滿地,而屋中之人,相守在床前,亦未曾入眠。
在草簷之下的一處,有著淡淡流光,繚繞起舞,那光如此的靜謐,又如此的玲瓏,微光搖曳,似乎連天地,都是被這小小的飛蟲所吸引,那裏的雨,似乎也被光所洇染,變得朦朧起來,如夢似幻。
流螢之舞,在此刻天地間似乎化為了最美的點點晶瑩,天際之上,繁星在天邊閃爍,似乎在嘲笑著那螢火之輝,如此的不值一提。
可這隻如遙遠夜空下的一點微光,真的隻如這樣嗎?少年不知何時,已坐在了門前,遠處流螢,天邊星月,他在思索。
他想著,想著,竟似乎出離到了紅塵之外,猶如夢魘一般,注視著大千世界,心中微妙的感悟,此刻竟都有些霍然開朗。
人活在這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又為什麼這一生追求,要有那麼多的路要走?
他仰望星河,天上的星辰如此亮眼,但茫茫天下,何處才是屬於他的歸宿呢?
忽然,屋中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喘聲,他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跑進屋中,隻見母親趴在床上,已經咳出了血,他連忙去將一碗早已溫好的湯藥端給了她,喂她喝藥。
可是母親咳嗽的已然是停不下來,湯藥喝下兩口,便又被咳了出來,王平見湯藥不管用,心急如焚,忍不住一拳打在牆壁上,流下了痛心的淚水,眼看著母親病發痛苦,可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披上衣服,向母親道:“娘,你挺住,孩兒這就去沂水,找郎中……您千萬要挺住啊!”他向外麵跑去,頃刻間,身影便沒入了那黑暗的山中。
風更加的猛烈了,大雨如注,肆意的摧殘著這片天地間的一切,遙遠的夜空似有銀龍呼嘯,傳說老天打雷,卻是天在眨眼,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何不睜開眼看看,那飽受生活苦難風霜的人呢?
山路本就曲折難行,加上此刻大雨傾盆,道路之上俱是爛泥,極不好走,王平在黑暗中奔跑著,如同失魂落魄,他身上沒有一文錢,也不知能不能請來縣城中的郎中來村子裏給娘看病,但他如果不找來郎中,自己的母親說不定會堅持不住,就此離他而去。
這個小小少年的心中,隻一心念著自己的母親,因為母親支撐著他一路走來,給了他活下去的力量,若是失去了他最親的人,那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再有意義了。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還有眼角,他視線模糊不清,猛然一個不穩,摔倒在地,和地麵上的爛泥一起滾出了好遠,遠遠看去,仿佛他便與這山上隨處可見的爛泥混為一體。
他倒在地上,全身劇痛,各處被山間亂石摩擦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而且他全身都是爛泥,好似一個活靈活現的泥土人,一種冰涼的感覺遍襲全身,大是難受。
他咬著牙,眼角中有淚隱隱浮現,可是被漫天驟雨衝刷了下去,王平在爛泥中掙紮著,手扶著山壁,竟然又站了起來,不顧遍體傷痕,一身泥水,向著沂水縣城跑去。
漫天風雨,狂舞之中,少年的身體幾番狼狽的倒地,可是,卻沒有讓得他就此放棄,跌倒了,爬起來再向著那無盡的黑暗中奔去,那黑夜中的淚水沒人看到,唯有冰冷的風,吹打在他的身體上,像是在嘲笑著他的一生。
不知何時,他終於進了縣城,此時城中街道之上,並無一人,無邊的黑暗卻和荒野中一般無二,他跑著,跑著,不知疲累,心中卻隻盼能夠找到那希望之地,這樣他的母親就有救了。
終於,他看到了醫館,那醫館屋中,還亮著一盞油燈,可以看到屋中人影,似乎在燈下扶幾夜讀,他不禁大喜過望,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絲希望,敲門道:“郎中在嗎?”
呀的一聲,門被推開,那郎中揉著眼,定睛看了看王平,隻見後者在大雨之中,也沒把雨傘遮擋,渾身上下盡是爛泥,他一打量眼前這窮困潦倒之人,便知道這人自是沒錢,還在大半夜來這裏打擾自己,不禁有些惱火,說道:“你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郎中,我家中老母母親咳喘病發,此時正在忍受煎熬,求您發發慈悲,去救救她罷!”王平焦急的都快哭將出來,此刻見到郎中,自是有些控製不住,可那郎中眉頭皺了皺,冷聲說道:“先等等,你有錢請我給你去看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