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是一種奇妙的力量。緹雅甚至懷疑維蘭對她堅定不移、愈來愈深的信任並非他本身的意誌,而是源自卡斯諾爾家族的詛咒,或如彼列所說,是由詛咒引起的反應。
封印艾爾韋斯荒原的真相,是維蘭的一個夢魘,他本該獨自消化,卻最終未能控製傾訴的渴望,將這危險的事實毫無保留地陳列在緹雅麵前,灌入她的耳朵與記憶。
然而,緹雅不認為這是全部的事實。維蘭無法違抗凱文森的命令,他信任自己的親人,但並不代表親人不會說謊。
不管凱文森向維蘭省略了哪些真相,緹雅已從中提取到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進入聖月最終爭奪戰的,是卡斯諾爾家族和塞拉莫家族的先祖,這已成為緹雅解決大難題的另一個切入點。
隻是,她隱隱覺得有些愧疚,維蘭是那樣信任她,而她卻不能敞開心扉。她曾想過說出真相,與他一起想辦法解除詛咒,就像芝露與他的父親……
可倘若事實如薩麥爾推測,她的母親就是“卡斯諾爾”,緹雅.聖.裏格又在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一切尚未清晰,她斷不敢冒然行動。她無法為苦惱的維蘭奉上有效的建議,但對於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她心中已有打算。
星光籠罩著路利歐特懸山,緹雅站在山腳下,睫毛輕垂,薄唇微開,一聲安寧的呼喚隨之飄入夜風。
她知道,當她想見薩麥爾時,他一定會出現。因為……總是如此。如今,她對薩麥爾的感覺,不是憎恨與厭惡,相反,卻傾向於依賴。不知不覺,初始時她為他加上的標簽“神秘敵人”,已經逐漸模糊了。
“我說過,我無法解開詛咒。”薩麥爾深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緹雅緩緩轉身,神情專注地凝望他沉靜的雙瞳。
“我相信你會找到解開的方法。”她說道,語氣格外堅定。薩麥爾卻是有些驚訝,眸子裏閃過一些不確定的情愫。
“進入聖月最後爭奪戰的,是卡斯諾爾和塞拉莫家族的祖先。”緹雅輕聲描述著。
“你是想告訴我,這個詛咒和塞拉莫家族有不可忽視的聯係——那麼,接下來?” 薩麥爾嘴角微翹,平靜地注視著她的臉龐。
“你是黑暗魔法方麵的專家。我相信,如果有足夠的依據,你可以研究出解決的辦法。”
“你的信任,真讓我受寵若驚。”薩麥爾暗紅的嘴唇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溫熱的手指握住她纖細的脖頸,把她拉近自己的胸膛。
“我了解,維蘭對你很重要。不過,你應該和他並肩作戰,把我當成徹頭徹尾的敵人——”
“如果沒有那個詛咒,我會的。甚至……如果那個詛咒與我母親無關,我也不會來找你。但是現在,隻有你能幫我。”
“那麼告訴我,你願意為此付出的代價。”
“一切。”
“為我效力。”
“隻要詛咒解除。”緹雅沒有絲毫猶豫。
薩麥爾緩緩鬆開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決絕的眼神。
這個年輕的孩子,她並不知道“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也不清楚“為我效力”的真正寓意。她明亮的目光讓他為之動容,想要忽視卻又無法移開視線,但薩麥爾知道,自從他從梵卓手裏拿回失去的“天使之心”,他必須把握一切掌控緹雅的機會。
“成交。”薩麥爾沉吟著,無聲無息消隱在空氣裏。
緹雅望著幽暗的虛空輕歎,聽著身後漸近的腳步聲,側目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轉身,依然靜立原地。
“我希望剛才隻是一個謊言,或者,玩笑。”
“我是認真的。”
“愚蠢的交易。”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梵卓?” 她轉身,目光裏流淌著苦澀:“時間不多,單憑我自己的力量,做不到。在這件事上,我還能求助於誰?虛偽狡詐的彼列?還是蒙在鼓裏的維蘭?應該慶幸,薩麥爾是個言而有信、可以放心與之交易的人。”
“所以,如果薩麥爾成功解開詛咒,你就會加入他的陣營,協助他在卡斯諾爾大陸實現自己的理想?”
“那之後的事……都不重要了。”緹雅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哀傷。
“任何事,都不會隻有一種選擇——”
“但這是最好的選擇,我的選擇。我不想你卷入此事,梵卓。你有選擇的自由,隻是,千萬不要阻礙我的選擇。”她說完,徑自走過他身旁,浮動的背影飛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