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這個時候嚼著花生米的佞修慢吞吞開口,“對了道長,忘記告訴你了,其實那晚過後我不止頭發白了體溫沒了,味覺也消失了。”

剛撿起來的鍋鏟再一次從永寂手裏脫落,咣當一聲響亮地摔在鐵鍋裏,那一瞬間永寂第一次體會到電擊一般的酸爽感,仿佛手持菜刀砍了電線,一路電光帶火花,直接炸進了腦子,眼前驟然一黑。永寂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佞修說的是真是假,他在想,如果佞修沒了味覺,他永寂在佞修心裏,還能占那一席之地?這仿佛生來就沒心沒肺任意妄為的人,怎麼可能還把他看在眼裏?

佞修始終安然地坐在一旁,一口炒花生,一口小酒,一雙漆黑的眼睛如同審視一般,看著永寂木然將最後一道菜裝盤。永寂端起菜盤子,回頭撞進這雙黑得仿佛無底的眼睛裏,饒是永寂也驟然無聲心底一瞬慌亂,手中的鴨胗色香味俱全,全然按照佞修最喜愛的口味做,換了從前佞修聞著味就圍著他轉悠了,如今卻對美味佳肴視而不見,一反常態盯著永寂看,仿佛洞察了永寂心中的常人不知的灰暗。

最終永寂重持本心一句話打消了佞修叫人喘不上氣的審視。

“或許我在你眼裏什麼都不是,私心卻是想你知道,這一輩子永寂就在華山純陽。哪怕今後隻作故人相稱,他日你來華山賞雪,我自好酒熱菜相迎。”

“你真是新時代好情緣。”佞修看永寂的眼神就像看什麼新奇的怪物,他自然而然地從永寂手裏接過菜盤子,率先端出了廚房,不忘回頭叫永寂跟上,“你對我這麼好,要不是我頭腦冷靜,說不定就被你哄得死心塌地了。至於什麼純陽賞雪故人不故人的,你也別想那麼遠的事情了,既然從神仙降格成了凡人,人生短短幾十載活得開心點吧。相信你以後會找到更好的妹子或者基友的。咱們兩吃完這頓散夥飯,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永寂從來不知道,原來佞修把他們兩長達幾個世界的聯係歸於如此尋常的四個字。

這一頓飯佞修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他充分享受到了味蕾上的滋味,他的味覺依然在一般,

等佞修放下筷子,溫和有禮地跟道別,他已是帶著湯姆走出院落,兩道欣長身影各自牽著馬,利落上馬,而後消失在金水鎮小橋流水的石橋外的山道盡頭。

望著佞修身影頭也不回地漸漸遠去,永寂原本來了幾分失意的模樣很快褪去,恢複成他冷情冷心視萬物為螻蟻的冷峻模樣。當真是聽近了佞修那一句好聚好散。

不然如何?在佞修麵前他該服軟時候服軟了,該退讓時候也退了,終歸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強求不來。此間已無意,不如回華山潛行修道,或許可以窺見一道生機,破了當前困於凡人肉軀的局勢。

……

離開黑瓦白牆杏花小河充滿江南風情的金水鎮,沿途山清水秀,日光明朗,湯姆的目光欣賞著遠山近水,時不時也瞟身旁的佞修一眼,白發的花哥已經若有所思了一路了。湯姆沉得住氣沒開口說話,倒是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佞修記起身邊有個高智商的小夥伴在,而開口同湯姆說話,“傑瑞。”

“……”湯姆頗為嫌棄地正經開口,“T-O-M,Tom,我是Tom。”

佞修從善如流,“湯姆,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世界,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聽完他的話,湯姆有些詫異地扭頭看向佞修,他腦子裏長滿肌肉信奉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的師父居然會思考這種對他而言是多餘的問題。怎麼越活越細膩了?

湯姆不由揣測了一番佞修的用意,馬上聯想到了佞修口中的前男友永寂身上,也不急著說主題反問,“你所謂的前男友,也是從其他世界莫名來到這的?”

“他大約是主動追來的。”

湯姆嗤笑了一聲,一張英俊穩重富有成熟魅力的麵孔,嘴角勾起的弧度明顯可分辨的譏諷,“是真愛嗎。”雖說如今頂著一張年輕人的皮相,但內裏的芯終歸大風大浪經曆過一個說得上刷新“反派魔王”高度的人生,滄桑的老男人對“真愛”的存在充滿了質疑。

“嘖。”佞修咂了下舌,同樣扭頭望著湯姆,比之湯姆更為明顯的寫了滿臉嘲諷,“真愛個錘子,說永寂貪戀我的美色說不定我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