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石甬道幽暗而深邃,散發著徹骨寒氣,卻為眾人帶來暫時的安寧與平靜。
走在這不會突然跳出機關的長長甬道中,四人均保持沉默,跳躍的火把,溫暖照耀著四張沒有表情的麵孔。
露毓跟在王遮山身後,攥緊冰冷的手。
很多次,她都不由自主,想要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肩頭。那寬闊如山的肩,總是莫名其妙牽動著她最繾綣纏綿的一縷神思。
然而,她不能。
於是她緊緊攥著冷拳,令自己顯得平靜而從容。
平靜,從容。
露毓苦笑,無聲的冷淡苦笑,隻是牽動著含霜的嘴角,抬眼瞧著王遮山那近在眼前,卻又仿佛遠在天邊的背影。
高大的,堅毅的背影。
她無法從容,在他的麵前,她總是不能完全隱藏自己的情感。
軟肋!王遮山是她的軟肋!
軟肋就是哪怕你渾身刀槍不入,也會被一擊而潰的致命弱點。
軟肋就是哪怕你修煉登峰造極,也會百密一疏的宿命缺陷。
王遮山!
露毓微微顫抖,咬了咬已經青白的嘴唇,拳頭捏得更加緊了。
王霜站在最後,手中那舞動飄忽的火把,正映著露毓單薄的身形,仿佛嵌在王遮山寬闊的背影內一般,二人宛若一個同心圓,看起來如此相生相依。
年近花甲的王霜,緩慢自這仿佛沒有盡頭的甬道內穿過,心中突然覺得非常疲倦。
二十幾年了,從縱情馳騁的豪情年輕人,變成兩鬢染霜的老人,他們似乎經曆了太多的麵對與錯失。
軟肋!這是王霜的軟肋!
不斷的麵對與錯失,養出了他心緒中最堅硬的一塊,便是對屠風揚百分之百的忠誠。
經曆了那場變故,屠風揚已經輕闔雙目,將一切繁雜與恩怨統統拋卻。
這一切,便落在了王霜已經疲倦不堪的雙肩。
他不能停歇,永遠不能停歇。
對屠風揚的忠誠與責任,像一根無形的鞭子,淩厲落在肩背,鞭笞在他疲憊的靈魂。
不斷地鞭打,不停地敦促,令他不敢有絲毫倦怠與萎頓。
王霜靜靜行走在無盡的沉默中,火把的溫暖滋潤著他已經冷凍幹涸的神思。
大雪山莊的未來,在哪裏?
甬道的盡頭,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
王霜思索著一切,不由擰緊了眉頭。
他已經疲倦地甚至不想再向前邁出一步,卻還是被那生長在心血深處的責任與道義所鞭笞,那樣繼續一步一步,向前行走。
這仿佛是一條永遠都不能走到盡頭的漫長甬道。
王遮山將自己的悵惘的臉,深藏在光火的投下的暗影中。
那刀一般的眉,緊擰著;星一般的眼睛,暗淡在痛苦中;下巴上刻著的細溝,依然清晰而優美。
丘羽羽!
王遮山的心中掠過三個字。
哪怕是筋疲力盡,他都不能放棄對這個女子的眷戀;哪怕再也找不到契機相見,卻還是不能忘記。
丘羽羽是他的軟肋!
是他走遍千山萬水也要尋找的人,是他挫骨揚灰都不能忘記的人。
此生複相見?
王遮山緩慢跟在柳邦華身後,低著頭,一步一步走著。
每一步,仿佛都沉重地落在他憔悴而淒涼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