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行漸中,烈焰越發灼燙。
明亮天光下,紅纓招展的長槍正高高翹起末端,通身顫動不已。
王遮山臉色慘白,正奮力擎住飛白刀,渾身冷汗,刀鋒已經自正中深深沒入槍頭。刀與槍,仿佛連在一起似的,竟是丁點沒有脫開。
塵煙四起,風眼大步走來,與目瞪口呆的沈琪擦肩而過,緩緩伸出了右手。
“小心!”凝蝶驚呼一聲。她立在王遮山身後,已經看到風眼即將出手的毒鏢和那躊躇滿誌的神色。
然而,王遮山卻沒有時間回神,他的內力正被鐵槍困住,不能動搖分毫。如果此時收勢,那被他以刀鋒頂住的長槍,很可能自鋒刃處撕裂分作兩段。兩段尖銳的頂端,正好都對準他的胸口。
他不能泄力,更不能撤力,除非有人替他從末端收住那已經瘋狂之極的鐵槍。
風眼並沒有顧忌凝蝶的驚呼,他心中篤定,明白王遮山此時正處於騎虎難下的兩難境地。
你敢撤手麼?
他在心底裏問王遮山,不由冷笑一聲,款步向前。右手已經出袖,捏滿一把淬毒的寒鏢。
此時此刻,他想取王遮山性命,簡直易如反掌。以凝蝶的內力,既撤不回鐵槍的不可抵擋之力,亦無力反抗他的氣陣和毒鏢。
受死罷!
風眼冷笑一聲,霍然出手,一排碧色冷鏢,陡然閃耀,直衝王遮山飛刺而去。
“小心!”凝蝶見狀,驚得大吼一聲,慌忙撲上前去。
同一時刻,方才奔到的玄闕,頂著最後一口氣,人未立定卻已為眼前一幕震顫。
“凝蝶!”他奮力大吼一聲,拚盡全力,“噌”一聲騰空翻身而去。
一瞬間,冷鏢“噌噌”,早已撕裂了晨風,擊穿太陽投下的交疊五彩光團。一共六枚,悉數奔向王遮山毫無抵擋的胸口。每一枚毒鏢,仿佛都在詭譎冷笑,比風眼的雙目更加狠毒冷漠,充滿飲血的欲望。
這時,玄闕不顧一切,奮力撕下另外一段殘袖,於手中奮力旋轉幾下,猛地投擲出去。同一時間,人已經掠至凝蝶身旁,一把將她推向一側。
隻聽“嗖嗖”幾聲,轉眼間,那淩空飛展的斷袖,忽然如同花朵般於王遮山胸前“呼啦”綻放。幾枚毒鏢,“噌噌”幾聲,眨眼間均被收進袍袖,旋即綴著那段殘袖,一同落在地上。
凝蝶被玄闕猛地一推,吃驚之餘,來不及回神便見玄闕已經奮力向上一躍,猛地抓住鐵槍那顫動不已的末端,奮力便是一拔。
空曠天地之間,但聽“噌”一聲震天轟響,鐵槍轟然脫離刀鋒,忽的向外彈去,連同玄闕一起射向湛藍青空。
沈琪眼見玄闕以血肉之軀,渾身之力,生生將鐵槍拔了出去,不由大驚失色,豹眼環睜,一時間沒了主意。
風眼卻微微冷笑,慢慢停下了腳步,心想這藍瑛穀果真不是徒有虛名。
想這一槍,不但蓄滿沈琪周身神力,還有王遮山刀風催起的殺力,玄闕體內早已血崩,還能以彼身徒手接這一槍,當真是尋死。可是,他又不得不暗暗歎服,這玄闕果然是個真君子,此時光景,還能以一己之身奮力保全他人,也當真是俠肝義膽真豪傑了。
玄闕啊玄闕,你我若不是敵人該多好?
他心中不由默默道,卻一瞬間騰空而去,撲向方才收勢站穩的王遮山。
午時將至,天空大亮,日頭幾乎停在青空正中,散發濕熱暖風,令人身心俱疲,眼花繚亂。
王遮山方才得玄闕相助,生生收回自己奔騰而出的內力,向後猛滑幾丈,方才不至潰倒。
然而,當他抬頭見玄闕正被雙方交疊的內力,猛地彈向高空,亦不由大吃一驚,慌忙起身去追。
然而同一時刻,他卻發現風眼已經再次蓄力,向自己衝了過來。
“你先跑!”他顧不得許多,驀然回身對凝蝶喊道:“回藍瑛穀!”
凝蝶一怔,忽的放聲大哭,雙肩震顫,仿佛早已椎心泣血,筋疲力盡。她奮力搖頭,嘶聲哭喊:“我不走!”
“來不及了!”王遮山斂眉怒喝道:“再不走!誰也跑不掉!回去求援!”
聽到“求援”二字,凝蝶猛然回過神來,她當即止住哭聲,嘶聲道:“你頂得住?”
“你先跑,這裏有我!”王遮山來不及再說,人已翻身淩空飛去,正對玄闕滑落的方向,回身對凝蝶再大吼一聲:“快走!”
凝蝶四下環視,一臉惘然,不由心神散亂,卻發現沈琪亦被眼前一幕震驚,盯著玄闕的方向,無暇其他。
此時不走,再無機會!
她心中想著,頓時打定主意,一定要跑出去,求援。
想到這裏,她不敢再怠慢,急忙趁著慌亂人群,向寨子外急掠而去,卻頓時聽到身後傳來震天撼地的喊殺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