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蝶再也無法承受,忽然深深跪地,伏在床邊低泣起來。
她不敢放肆哭泣,仿佛是怕驚擾了玄闕好夢。
那雙溫和的眼睛,她還來不及看清,就這樣闔上了。
王遮山靜靜望著她微微抽搐的背影,擰了眉頭,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任何人的真實悲傷,其實都隻屬於自己,別人不能分擔,更不能代替。若自己不能釋懷,便隻能拿歲月與靈魂憑吊,靜等時光流過。
時間,或許是最好的良藥。
然而,當時間帶走痛苦本身,卻往往留下更為深重的思緒。那思緒,是痛苦離開時投下的幻影,卻往往讓人更加黯然銷魂。
凝蝶的愧疚和苦痛,王遮山幾乎是感同身受。
淩虛教突襲大雪山莊之後,他對師父屠風揚,甚至整個大雪山莊,便一直抱著與凝蝶相同的心緒。
時光流過,不但不能消減苦楚惆悵,卻隻令他更加神傷悵惘。
我們還能做什麼?
王遮山注視著凝蝶,心底裏絕望地問,問自己,也問凝蝶。
然而,到達藍瑛穀這麼久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去看屠風揚一眼,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造化弄人。
此刻,眾人還在七嘴八舌討論到底誰去,連飛羽和其他弟子都要求一同前往。
最後,巴神醫終於沉聲喝住眾人,抬起明亮從容的眼睛,緩緩掃視眼前所有人,沉聲道:“誰也不能去!”
她這一聲,雖不能穿雲裂石,卻也充滿不容置疑的堅決,令人一怔,眾人陸續閉口不言。
孟慶豐望了一圈,搖頭歎氣道:“就這麼定了,我與巴神醫同往。”
青夫人瞧著他,卻沒有說話。
她心中最明白,毒王向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然而,巴神醫卻隻是淡淡一笑,沉聲道:“你也去不得。”
孟慶豐訝然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你去了,我才危險。”巴神醫篤定道。
“正是。”青夫人終於開口,因為她心中明白,隻有等巴神醫開口這麼說了,毒王才有回頭的可能。
“怎麼去不得!”孟慶豐不解道。
“藥王見了你。”青夫人沉聲道:“可不是更氣麼!若是見了你,還不得殺個幹幹淨淨,又怎會容你拿著解藥大模大樣出寨?”
“嗯。”巴神醫點頭道:“夫人說的正是。若我一人去,他必然顧念舊日情麵。若你跟著去了,他定會勃然大怒,說什麼都不肯交出解藥了。”
孟慶豐聽她二人如此說,沉吟片刻,亦覺甚有道理。
然而,他心中依然充滿擔憂。
屋裏忽然陷入沉默。
“還是我同去罷。”最後,王遮山堅持道:“我不是藍瑛穀的人,想來藥王不會和我計較。再說,我去了,好歹有個人護神醫周全。”
巴神醫回頭望著王遮山,雙目一閃,那神色,令王遮山再次想起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卻依然想不真切。
“也好。”孟慶豐最後道:“他們不認識三少爺,想來不會過於為難。你一人去我實在不放心。”他轉向巴神醫,沉聲道:“兩個人,好歹照應著。”
巴神醫終於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這就動身。”孟慶豐最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