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遮山隻覺口裏一鹹,手中那震顫轟鳴的刀把卻是驟然一頓。
那一頓,仿佛充滿千鈞內力,直將他渾身貫穿,胸口擊懵。刹那間,飛白刀忽然靜止,瞬間將風眼扯住,令他無法向後再走一步。“萬歸訣”那摧心攝魄的吸力,亦忽的消散於刀鋒彼端。
風眼手指一顫,雙目微瀾,越過王遮山慘白的臉,冷冷凝視鞠公子,輕蔑一笑,道:“東海瓊靈手!”
鞠公子卻沒回答,依然輕輕托著王遮山的兩隻手肘,端立原地,麵沉如水。倒是王遮山,早已是滿頭冷汗,麵色如紙。他緊闔雙目,咬緊牙關,以爆滿青筋的雙手,絕望握著那猝然一頓的刀把。
“名不虛傳!”風眼沉聲笑道。與此同時,一陣綿長深沉的凶煞內力,刹那貫穿刀身,逼退了他的“萬歸訣”。冷峻銳目,忽然開始恍惚麋散,他那發力緊捏刀鋒的手指,不由愈發震顫。
冷雨早已****了鞠公子飄動的月白長袍,他穩穩端立,從容盯著那重新開始震動的刀鋒,輕笑一聲,突然在王遮山耳邊戲謔道:“你瞧,他頂不住了!”
王遮山卻隻覺耳中轟鳴,雙掌火燙,整個人似乎窒息在一片滾燙深淵之中,壓根騰不出功夫來理會他這句。刀一般的冷風割過緊闔皮,冰雨紛紛落在他顫抖的臉頰,令人隻覺天地間盡是殺意戾氣,正要將他千刀萬剮。
淩厲咆哮的氣力,終於將風眼震得口舌鹹腥,兩眼一黑,渙散迷眼中,他隻模糊瞧見了鞠公子那篤定從容的神態,不禁苦笑一聲,心裏失望道:好一個東海瓊靈手。想著,卻已鬆開手指,猛地向右滑開。
“噌”一聲,白刀忽然脫手竄飛,“嗖”地向著高天衝去。
“啊!”王遮山驚叫一聲,隻覺雙手撕裂般痛楚,腦中仿佛衝入一陣滾燙烈焰。飛白刀好似燙到極致,無法再握一刻。
忽然間,各方內力,一齊消失,無論是風眼的“萬歸訣”,還是鞠公子的“東海瓊靈手”,甚至是王遮山自己的內力。
飛白刀兀自從高天落下,“哧”一聲插在泥中,震顫幾下便恢複了平靜。王遮山頓覺渾身鬆懈,勁力全失,猛地向下一沉,陡然睜開了雙眼。
風眼正立在一丈之外,蔑視冷哼道:“你還真是有個好朋友!”
王遮山這才回頭,果然見鞠公子正靜靜立在他的身後,兩手穩穩托著他的雙肘,但笑不語。
此時此刻,他卻隻有一個感覺,羞愧難當。
今日,若沒有鞠公子,他便隻能坐以待斃了麼?
他這麼一想,不由苦笑搖頭,遂拚盡全力掙紮起身,雖覺渾身虛乏,卻還能勉強站定。鞠公子似是瞧出他渾身吃力,待他立定,方才鬆開雙手。
“你走罷!”風眼冷哼道:“今日我奈何不了你!凝蝶……”他忽然冷笑一聲,毒辣的眼神,直落在王遮山臉上,嘶啞道:“你救不了!”
聽到“凝蝶”二字,王遮山頓覺心口湧上一陣熱血,搖晃了兩下,冷笑喝道:“我非要帶她走不可!”
“太遲了。”風眼蔑笑一聲,轉身向樹林外走去。
“哪裏去!”王遮山踉蹌追上前去,嘶聲大喊,怎奈他渾身軟綿綿的,竟是再無一分氣力。
“你這脾氣,還真是古怪!”風眼冷冷大笑,頭也未回,一步不停地走遠了。
冷雨中,鞠公子默默望著王遮山蹣跚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回頭瞧了眼天星公,輕笑道:“你還在這裏瞧熱鬧麼?”
“有趣得很!”天星公大笑,撣了撣渾身落雨,便追著風眼往樹林外走去。
“風眼!”王遮山狠狠注視風眼飄然離去的背影,喘著粗氣,厲聲喝道:“你敢動凝蝶,我便讓你陪葬!”
這一句,決絕堅定,風眼聞聽,忽然輕笑一聲,頓住腳步,回頭瞧見他一臉狼狽,隻淡笑嘖嘖道:“等你能殺我的時候,再說這句罷!”
“你敢動她,我就讓你死!”王遮山吐出一口冷氣,啞聲大喝。
“我等著你。”風眼回身,繼續往林子外走去,高拔身影,漸漸吞沒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之中。到最後,連天星公那傲慢的背影,也一同消失在漫天飛雨之中。
王遮山滿心憤懣,搖晃了幾下,終於撲倒在地,雙手狠狠抓進濕冷的泥濘之中。
月白袍裾,沾滿雨泥,鞠公子輕歎一聲,緩緩來到他的麵前,一時無語。
這樣落魄的時刻,沉默便是最好的安慰。
王遮山握著冰冷汙泥,任細雨將他淹沒,卻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煙雨迷蒙,在二人之間彌漫團團煙煴冷霧。
許久之後,王遮山終於開口道:“我要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