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靜夜空明,院中隻剩夜風動衣袂之聲,眾守衛各個佇立,巋然不動。王遮山兀自躺在靜寂屋內,黑暗中睜大雙眼,毫無睡意。
那桌始終沒能下筷的美酒佳肴前,諸葛神弩和爾絢間,種種微妙神色,並沒逃過他的眼睛。
然而,困頓迷惑,依舊無解。
這時候,“聽霧閣”幽深的庭院中,一個幽靈般的黑影正飛速掠過那些高高屋簷,疾風般向前飛竄。
冷霧淒迷,竹林“沙沙”作響,與風同舞。
那黑影,輕靈踏過泠泠泛著冷光的堆疊翠瓦,竟無絲毫聲息。片刻間,另外一個人影半路出現,霍然沿廊柱躍上房簷,轉身便追向前麵正在疾奔的黑影。
幽暗中,一個聲音果斷響起。
“站住!”後麵的黑影大喝一聲,隻片刻,一把修長彎刀霍然出鞘,瞬間脫手飛出。
前麵的人影一怔,卻片刻未停,跑得更疾,宛若疾風。
“唰唰”幾聲回旋之聲,那彎刀寒光閃耀,尖端如一點寒星,劈風飛去,隻片刻便飛到了前麵人影眼前。
冷夜如水,月色清淡。
迷蒙中,前麵的人影被那陡然追上的刀光一照,左右搖擺間雖是吃了一驚,卻依然沒有停下腳步,腳一點地,瞬間蹬風而起,偏身躲過了那呼嘯而來的彎刀。
彎刀如月,與天上弦月相應,恍若一對。
“噌”一聲,彎刀急勁落下,深深插入瓦片之間,瞬間驚飛崩裂的斷片。“嘩啦嘩啦”的碎瓦飛迸之聲,隻響了片刻,後麵的人影已經飛掠而至,“噌”一聲拔起彎刀,重新追了上去。
夜風蕩漾,搖碎漫天月光,兩個人影,輕靈如鶴,先後掠過屋頂夜空,忽而飛升衝天,幾欲破空,忽而淩厲砸地,落地間卻毫無聲息。那迅捷輕盈的姿態,就宛若身後有一隻大手掌控,催起陣陣風力,令人二如風箏般自在傲遊於天地之間。兩個迅捷身影,閃爍而過,在淡黃天幕上留下一串墨跡般的長長身影,由濃及淡拖曳,最後湮滅在遠處的幽暗中。
“站住!”後麵的人影加快腳步,忽然騰空,翻身衝天,蹬風飛掠,眼看就要追上前麵之人。
“我讓你站住,你懂不懂人話!”後麵的人繼續叫道,難掩焦急。
月光映亮他韶秀的麵孔。
前麵的人將臉藏在麵罩之後,隻剩雙眼精銳,微微蹙著的眉頭間沁滿冷汗,隻不顧一切向前飛奔。
“噌”一聲,彎刀再次脫手飛出。這一次,去勢更猛,隻眨眼功夫,便飛到前麵那人身後,不過分毫間。夜色中,那刀鋒明銳非常,幾乎就要插進那人左肩胛。後麵的人似是一驚,大喊一聲:“躲!”隻片刻,人已騰空飛去,起落間就去抓那刀把。
前麵的人還未反應過來,隻下意識微微回頭,但見身後正閃耀點寒星,登時雙目怒睜,片刻間向右偏了身子。後來那人,奮力伸出手臂想去抓住刀把,卻終究遲了一刻。霎時間,便隨著那撲空的彎刀,一同向前一滑,“嘩啦”一聲同時倒下。
前麵那人聞此,隻回頭間便認出了那熟悉的麵孔,驟然頓住腳步,想要回去拉住那和彎刀一同墜下屋簷之人,卻又在伸手的瞬間雙目一閃,忽然轉身繼續往前跑去。
“你!”後麵的人怒喝一聲,已經隨彎刀一同滑下屋頂,亂響中轟然墜地。
抬眼間,前麵的人影早已不見,隻剩後麵那人,仰麵平躺在那冷硬地麵,雙眉緊蹙,氣得喘不上氣來。
如水的月光灑滿他那精美的麵孔,正是那女扮男裝的阿嗔。
這時候,前麵那人早已掠過了幾座院落,踏著閃光屋簷,降落瞬間衝入一道荒涼幽巷中。
那巷道又窄又黑,高牆擋住月光,將他一身黑衣完美掩藏在陰影之中。那人腳一落地,立刻警覺地左右一望,旋即背貼著牆,謹慎向前疾跑。小巷的盡頭,隱約亮著一圈圓形的淡青微光。那人眉一皺,追著那圈光暈,貓著腰急奔,他的腰畔,正斜插著一把光華美妙的玉簫,正是鞠公子。
鞠公子夜奔至此,並不知道此刻在另外一個方向,還有一個輕盈人影,亦是通身夜行衣裝扮,正急急趕往同一地點。那人輕巧玲瓏,藏一把懷劍在袖中,輕盈疾奔飛掠,起落間恍若翩然起舞,瞬間便掠過那小巷的開口,沿布滿煙塵的荒涼小道,一步不停地飛馳。時而飛簷,時而走壁,忽而落在道邊牆根,忽而又躍上那細窄牆頭,卻不曾踏響一片牆瓦。
黑影掠過不過片刻,鞠公子方才奔出小巷,隻差瞬間。他出了小巷,警覺地左右打量片刻,方才沿著早已探好的路飛奔而去,任他腳步再輕,還是踩動滿地塵埃,在身後留下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