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恰如命途(1 / 2)

“我……”王遮山張了張口,隻能往門口走去。

“鞠公子在找你。”身後響起餘墨冷淡的聲音。

王遮山回頭,感激一笑,推開門走了出去。餘墨沒有回頭,卻能感到那落在背後的笑。那是充滿感激的笑,也是充滿無奈的笑,連她自己都不由跟著心裏一酸。

凝蝶不知道還能再說點什麼,隻好怔怔看著王遮山走出門去。一切顯得那麼平和從容,王遮山邁出門去,沒有猶豫,又重新掩上門,手腳很輕。

“餘墨姐姐。”她的嗓子澀澀發疼,啞聲喚道。

餘墨卻像脫力似的,沉沉坐在炕沿上,靜靜凝視著玄闕。此刻,她甚至不想麵對凝蝶。

我,該拿出什麼樣的勇氣,才能原諒你?

她感受著凝蝶那一樣複雜的神色落滿肩背,輕輕歎出一口氣來,在心裏對她道。

我,到底能不能把你帶回來?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玄闕臉上,悲哀而冰冷。

玄闕沉默不語,似乎沉浸在一個美妙的夢中。那或許是一個美好的世界,沒有人間紛擾,沒有精疲力竭的痛苦,也沒有失控的歡愉,那是個平靜的世界。餘墨甚至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心,正在另外一個世界裏馳騁。

也或許,玄闕根本不想再回到這樣的世上,因而不肯醒來罷。

她的心口,忽然有點亮。

“餘墨姐姐。”凝蝶的聲音,再次自身後響起,顫聲道:“你……什麼時候走!”

餘墨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事實上,她正在奮力控製自己就要脫韁的情緒。她不能開口,不能回頭,隻要再看凝蝶一眼,就會失控,她一定會失控。

窗外,風沙咆哮,西北荒原凜冽的風,正毫不留情拂過每一寸土地。沉默中,凝蝶安靜聆聽窗外風聲,望著餘墨單薄疲倦的肩膀,忽然不敢再開口說一句話。

哪怕餘墨不曾開口,她也知道,這樣的怨恨,從來不曾消解。餘墨也許從來就沒有原諒過她。縱然那一日,是她將手中冰冷的鉤子架在自己的脖頸上,才有了今日的努力和希望,餘墨依然不會原諒她。也或許,這樣的現實,隻會令她更怨恨自己罷。

“不如……”想到這裏,她終於忍不住,顫聲接道:“不如讓我去罷。”

餘墨一怔,霍然回頭,驚訝而譏誚的目光,落在她憂鬱而內疚的臉上。然而,餘墨笑了,笑得很投入,很譏誚,也很冷漠。

“其實……我去更好一些。”她忍住那譏笑引起的不堪和窘迫,鼓起勇氣接道:“這麼危險的事,本來就該我來做,我……”

“夠了……”餘墨恢複了冷靜和嚴肅,正色道:“一開始就說好的,一切聽我安排。”

“是……”凝蝶雙目一閃,艱難地咽下一口吐沫,也咽下了一句爭辯,無力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就在這裏看著他罷。”餘墨瞧了眼她,刻意緩和了自己的神色,略感歉意道:“我……”

然而,她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來。

凝蝶斂眉凝視她,歎息道:“是,一開始就說好的,一切聽你安排,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餘墨無心再聽她羅嗦一句,不耐煩起身,向內屋走去。

凝蝶怔怔目送她撩開門簾,走進內屋,心裏十分明白,多說無益,遂緘口走向玄闕。窗外昏黃的風沙,早已遮蔽了荒原上本該明朗的天光,昏暗屋內,玄闕的神色格外模糊。他靜靜睡著,似乎並不關心周圍發生了什麼,他的心,保持絕對的安靜。

是我害了你啊……

凝蝶皺眉,眼底泛起淚光,不禁伸手輕輕拂過他那冰冷如霜的額頭,想起了很多往事。

記憶力,那一夜紫霜花開得很好,平靜湖麵上,隻有一隻小舟。

“跟我回去!”

她想起那夜玄闕的神色,他是那麼溫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那麼溫和。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內疚。此刻,他的神情依然是那麼安靜溫和。

餘墨已經換好一身黑衣,戴好鬥笠,重新來到外屋,見凝蝶正輕撫著玄闕瓷器般的額頭,不由跟著心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我走了。”她的淚眼,藏在鬥笠的影子裏,心中新納好幾排銀針,毫不猶豫向大門走去。

“餘墨姐姐!”凝蝶霍然起身,向她跑去,“哇”一聲哭了出來。

餘墨一怔,凝蝶已經撲在她的懷中,縱情哭泣起來。似乎同時感到了,眼下正是個特別的時刻,餘墨沒有像平時那樣,冷冷推開她。雖然沒有推開,卻也沒有靠近。此時此刻,心如死灰的她,化作了一堵冰冷的牆,筆直挺立在她麵前,任由她靠著挨著,任由她發泄不能消解的痛苦和傷心,卻隻兀自佇立,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