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口餘悸(1 / 2)

再踏入玉門關之時,已是春深時節,王遮山心中隱約期盼,或許能在玉門關遇到鞠公子。

“很多人都在找飛白刀。”悵惘間,劍歌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嗯。”王遮山下意識接道。

“漲墨劍在璃彩苑主人手中。”劍歌皺眉道。

“嗯。”王遮山點頭。

“怎麼?”劍歌見他愁容滿麵,不禁笑道:“你有心事?”

王遮山一怔,緩緩搖了搖頭。

露毓正兀自立在窗邊,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西陲小鎮,人聲鼎沸,在春景裏一派生機。

“璃彩苑主人,也在尋找飛白刀,所以我們要快,卻要安靜……”劍歌沉沉道。

“實際上,那飛白刀已經斷了。”王遮山輕聲道。

“如此甚好。”劍歌笑道:“便是璃彩苑主人先找到那刀,也不得其法,無法令其複原,還得去找呂刀子。”

王遮山聞此,終於如釋重負,心裏有了點底。此刻,他卻在想另外一件事,猶豫片刻,方才輕聲道:“我打算……再上璃星山。”

窗邊的露毓豁然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波瀾。王遮山也正望著她,小心翼翼的眼睛微微閃光。

“怎麼?”劍歌奇道:“你要再訪藍嘯海的後人?”

“嗯……”王遮山望著露毓,緩緩點頭,眼中流過一絲複雜神色。

不遠處,露毓斂眉,嘴角忽然浮上一絲冷笑。

王遮山又出關了,告別了劍歌,打定主意再上一次璃星山,無論丘羽羽如何冷淡、回絕,他都要厚顏無恥,繼續追問。

不止是為了飛白刀,也為了自己那顆事到如今也不能死去的心。

露毓羈馬在後,不願與他並肩同行,她甚至不願再上璃星山,卻又終究放不下心來。她走在後,迎著大漠的荒風砂舞,擰眉望著王遮山疲倦的背影,五味雜陳。

“為什麼還要上璃星山,她必然不會告訴你。”出發前,露毓放下自持冷靜,用幾乎嘶啞的聲音問王遮山。

“我不知道。”王遮山望著玉門關高拔的城門,盯著那覆滿塵埃的紅燈,歎息道:“冥冥中,總覺得這一次,她會說點什麼。”

“你還是惦著她罷……”露毓也望向那高拔的城門,苦澀而酸冷地笑了。

冷靜如她,麵對那一刻的王遮山,亦不能泰然自若。

王遮山靜如死水的雙眼,在提到“丘羽羽”的瞬間,忽然閃過一絲明媚的光。露毓捕捉到那絲微光,不由心口一酸。

她知道,王遮山那千瘡百孔的心,若還有一處柔軟完好,保存所有美好情懷,便是安放丘羽羽之處。

王遮山沒有回答,那絲光熄滅了,他恢複了冷寂而落魄的模樣,轉過臉來,對著她苦澀一笑。

那一笑,多認命,多酸楚,多……

片刻間,她終於跟著認命一笑,笑自己終究不過是他的知己,不過是一起赴湯蹈火的摯友,卻未曾有過瞬息溫存。忽然間,她終於明白,很多執拗,原本無藥可救。

此刻,漫天的黃沙隻令人絲毫不能感受春的明媚,烈日當頭的焦枯令人感到煩躁,她走在後,依然凝視著王遮山的背影,卻隻冷笑。

王遮山走在前,分明感到背後那兩道冷如冰卻又燙如火的目光,那冰與火交織的目光,是露毓此刻極端複雜的情懷。

隻要踏上前往璃星山的路,王遮山便認清了自己,永遠也不能擺脫那抹鵝黃的束縛羈絆。於是良久之後,他終於再次緩緩伸出手,使了點力氣,按在心口的位置上,立刻感到一陣熟悉的悸動。

那悸動,伴著他不能沉靜的心跳,於掌心微微顫動。那串熟悉的起伏輪廓,依然溫潤如初。隻是他太久沒有觸摸,幾乎就要忘記,年少的記憶中,曾經有過如此美妙的片段。

那一天,他緊攥著那串攢珠瓔珞,卻終究沒能拿出手來。

這幾年,他已經很少去觸碰心口的位置,或許是因為過於珍貴,或許是因為恐懼那份情愫,他刻意避開那個位置,得到了短暫的安寧。

現在,他忽然又想見見她,聽聽她的聲音,知道她過得幸福,似乎已經足夠了。

這是他的私心,不能隱藏的私心。

然而,他也要找飛白刀,無論如何,他要找到飛白刀。

燕雪珍死了,胡老大死了,栗鵬雲死了,呂信出關了,王遮山似乎第一次深深意識到,“匹夫有責”。他知道,縱然想安寧生活,也要先奮不顧身自風雨中穿行。

這便是離不開的江湖,離不開的“道”。無論是呂刀子口中的天道,還是屠風揚教會他的江湖之道,他終其一生,注定都在“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