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沙鬆的軀殼是他親手所煉,鐵精打造骨骼,支棱木刻作肉身,此二物堅不可摧,所成傀儡力大無窮,隨之帶來的弊端是尋常傀儡蟲根本牽引不動,不是繃斷靈絲,就是力竭而亡,魏十七那頭背生“文”字的傀儡蟲當取自白蠟,也算是難得的異種,但就算得暖陽玉滋養,亦駕馭不了沙鬆這等鐵骨傀儡。事實上他煉成這具軀殼後就後悔了,花費許多寶材,耗費許多心力,請托許多人情,到頭來爛在手裏,欲哭無淚,連掌門牛壽通都拿他打趣,真是丟盡了臉麵。
正如左遷逢所料,沙鬆動了動眼皮,扭了扭頭頸,就此靜默不動,似乎那傀儡蟲知難而退,不再強行嚐試。當著他的麵,魏十七屈指彈出一縷血氣,沒入沙鬆胸口,左遷逢忙催動“洞窺神目”,忽然雙眸酸澀難忍,隻窺得靈絲逐一絞斷,卻分毫不亂,眼前隨即一黑,這是神通反噬己身的征兆,他急忙合上雙眼,心中暗道可惜。
十餘息後匆匆睜眼,隻見“傀儡蟲”收攏八條長腿,蜷縮成拇指大小,氣息一落千丈,似乎元氣大傷。魏十七將其收入暖陽玉盒內,也不待左遷逢恢複目力,緊接著取出“子午煉妖壺”,輕輕放在桌上。煉妖壺古樸蒼涼,略有殘缺,壺身刻有幾道扭曲的符文,貌似隨意,越看越覺得神乎其筆,暗藏玄機。神物自晦,來曆不明,左遷逢端詳片刻,隱隱嗅到一絲妖氣,忍不住道:“此物是否得自妖族?”
魏十七道:“此物名為‘子午煉妖壺’,得自狐族,孕育萬載,已生出真靈,難能可貴。”他輕輕一敲壺蓋,將陶帖喚出,小人兒轉動一雙紅寶石般的小眼珠,四下裏一瞅,先恭恭敬敬見過主人,再大大咧咧朝左遷逢點了點頭,對趙德容理都不理,老氣秋橫,煞有介事。趙德容看在眼裏,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動,腹誹了幾句。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令左遷逢瞠目結舌,那煉妖壺中真靈打個飽嗝,吐出一團熒光,從口鼻投入沙鬆體內,過得片刻,沙鬆便蘇醒過來,笨拙地擺動腰肢,來回走動。一開始如生鏽一般,躡手躡腳,關節“嘎吱嘎吱”作響,接連踩碎了十幾塊青磚,片刻後行動與常人無異,溫順地立於一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魏十七將沙鬆交給趙德容,命她引去安排活計,多加熟悉這具軀殼,趙德容試探著招呼一聲,沙鬆言聽計從,毫無主見,比外來的煉體士不知強了多少。趙德容暗自計算,適才堂下共有三十具傀儡,彼輩非是生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約莫有二十左右,便可將潛夫穀打點妥當,剩下的不妨挑幾個,留給夏芊秦蓉二人使喚,李一禾身邊有黃梨白蠟,也不能厚此薄彼,委屈了她們。
左遷逢皺起眉頭沉吟良久,歎息道:“以妖魂驅使傀儡,這等手段,果然令人歎為觀止!”他心下了然,即便知曉此法,亦不得借用,一來完好的妖魂難得,他若沒有看錯,操縱沙鬆的妖魂當是四臂山嶽主之類的凶殘大妖,猛漢使鐵錘,自然輕而易舉,二來妖物多半桀驁不馴,無有煉妖壺洗去戾氣,調教得服服帖帖,彼輩如何肯乖乖聽話?不過強悍的大妖不成,換作溫順的小妖,倒值得一試,若能琢磨出個門道來,也算開辟出一條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