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染手下有兩個心腹,倚為左臂右膀,一名華隆頭,一名倉穀糜,命運多舛,前者死在亂軍中,屍骨無存,後者躲在風屏穀,迎來送往隨風倒,地頭蛇知根知底,多少有點用處,把性命留到今,終於等回舊主。倉穀糜一把鼻涕一把淚,半是作態,半是真心,覺得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契染也沒有苛責他,命其將手下兵將收攏來,登高觀戰。
聽到前一句“收攏兵將”,倉穀糜隻道他打算卷鋪蓋跑路,聽到後一句“登高觀戰”,心中不覺打起鼓來,觀戰?誰跟誰戰?外頭叫嚷著鎮將來襲,嚇,誰又擋得住鎮將!他搔了搔腦殼,戰戰兢兢道:“大敵來襲,敢問將軍,那個是戰是和……還是走?”
契染漫不經心道:“區區一個鎮將,既然送上門來,斬了就是,北地冰天雪地,風屏穀是難得的好去處,何必讓出去。”
倉穀糜聞言嚇了一大跳,契將軍這麼有底氣,難不成另有奇遇?他記起篝火之旁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麵紅耳熱之餘,唾沫亂飛,說起的種種離奇的傳聞,說契將軍出身不凡,乃是深淵主宰轉輪王的啥啥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倉穀糜這才回過神來,腦中靈光一閃,那啥啥啥莫不是“私生子”?
他咽了口唾沫,臉上訕訕的,一旁柯軛牛等亦覺得氣氛不對勁,彼此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信他。契染渾不在意,舉步朝南明小主行去,一幹深淵魔獸下意識收斂起凶相,彼此推搡著推到兩旁,似乎本能感到畏懼。
南明小主依舊是那副長不大的模樣,臉小嘴小鼻子小,小細胳膊小細腿,一雙水汪汪眼睛偏生大得出奇,實則是出身南明山的魔獸頭目,殺人如麻,嗜血成性。她上下打量著契染,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細牙,一條分叉的蛇信舔了舔嘴唇,氣勢一下子弱了幾分,結結巴巴道:“幸會……叨擾……可是契將軍……?”她的意思是“有緣拜見風屏穀之主,三生有幸,此番借寶地容身,實屬叨擾,不知尊駕可是契染契將軍當麵”,隻是話到嘴邊,不知何故斷斷續續,連她自己都覺得沮喪。
管大椿不禁為她擔心,南明小主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怎地對契染如此畏懼,沒頭沒腦,不知說些什麼!他記起烏照所言,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一顆心竟漏跳了半拍,頭皮隱隱發麻,深深低下頭去,仿佛看到了當年跳出深淵的那位主。
契染微一頷首,道:“風屏穀向來不拒遠道來客,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剝皮下酒,此前多蒙諸位打退魔物來襲,如不急著走,不妨多留幾日,容契某略盡地主之誼。”
南明小主受寵若驚,連道“不敢”,姬勝男沒有魔獸與生俱來的感應,見南明小主與管大椿如此作態,心中好生詫異,抬起一雙妙目打量契染契將軍,卻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深淵魔獸拜服強者,這是顛簸不破的至理,契染銷聲匿跡多年,忽又現身,瞧他行事做派,當有奇遇,姬勝男見他目光投向自己,下意識斂袂行禮,低低道:“見過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