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餘瑤改變主意,還是留在了山腹裏。
郭臨川把洗鹿劍牢牢縛在身後,獨自從水道潛回潭中,他被黑暗冰涼的水包圍,四下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他舒展手腳,放鬆身體,任憑水流托著自己慢慢上浮,循著隆隆水聲稍加調整方向,謹慎地從瀑布後探出頭來。
他吐出胸中濁氣,調勻呼吸,在飛沫水霧的掩護下打量著四周。雷火劫雲已然消散,碧空萬裏,白雲蒼狗,水潭之旁,濕漉漉的礁石爬滿了青苔,灌木叢高低錯落,野草如茵,山頭鬱鬱蔥蔥的鬆林,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又似乎變了很多。郭臨川微微皺起了眉頭,與記憶中的畫麵相比,眼前的草木茂盛得有些異樣,枝葉蒙上一層綠油油的光澤,在過去的時間裏,它們一定受到額外的滋養和嗬護,才能煥發出如此蓬勃的生機。
郭臨川在水中又等了片刻,心翼翼爬上岸,體內元氣流轉,身上的水珠頃刻間蒸幹,氤氳水汽彙入瀑布激起的霧沫中,消散無蹤。他取下洗鹿劍,繞著水潭兜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繼續向鬆林行去。
山間沒有獸跡,樹杪不見鳥雀,郭臨川腳步愈走愈慢,他分明嗅到了危險的訊號,但不確定是什麼,在哪裏。讓餘瑤留下是個正確的選擇,以她目前的修為,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他覺得,女人在麵臨危險意外時不夠果決,往往會慢上半拍,成為需要分神照應的累贅。
腳下的土地微微顫抖,驟然間,泥土像煮沸的油鍋,翻騰滾湧,一根黝黑的藤條猛地竄起,足有腿粗細,表皮不見枝葉,長滿了尖利的倒刺,夾帶著絲絲的血腥氣,迅速纏向郭臨川。
洗鹿劍應念而起,劍光閃動,將它絞為兩截,腥臭的樹液滿飛灑,那藤條哀鳴一聲,重又縮回土中,棄下丈許長的一截殘藤。
郭臨川舉步上前查看,心中微動,先役使洗鹿劍將殘藤牢牢釘入土中。果不其然,絞斷的一截藤條也具靈一入體,便像壁虎的尾巴一般拚命扭動,顯然在等他靠近後再施偷襲。
“難道是藤蔓成霞穀中,本不該有這樣的妖物!”郭臨川劍訣一引,洗鹿劍將藤條一剖為二,樹液汩汩湧出,滲入土中,藤條頓時失去了活力,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腐朽消融,化作一堆焦黑的灰燼。
憤怒而低沉的嘶吼響徹穀底,無數粗壯的藤條在泥土中穿梭,爭先恐後竄出地麵,郭臨川急忙禦劍飛起,注視著瘋狂-抽動的藤條,心中有些發毛。若是猝不及防被它們纏住,連人帶劍拖到地下,任你力量再強也掙脫不了骨肉將盡數化作藤妖的肥料。
想到肥料,他心有所悟一宗千裏奔襲,雷火劫雲下,不知隕落了多少劍修,他們的軀體十有**被藤條拖入地下,滋養了穀中大片草木,隻有被鮮血浸潤的土地,才會如此肥沃!
藤條此起彼伏伸展了一陣,見夠不到獵物,悻悻地縮回土中,重新潛伏下來。郭臨川不敢壓低飛劍,他本打算低調,先隱匿形跡,在赤霞穀走一圈,看看風頭,現在既然禦劍飛在空中,就沒必要再掩飾什麼了,當然,有那些藤妖在,沾不得地,也隻能禦劍。
洗鹿劍飛行的速度比青蜂劍猶快幾分,無移時工夫,郭臨川即轉遍了穀中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人蹤,鳥獸一並絕跡,一應人造的房屋,如之前仙都、瀝陽、玄通三派比鄰而居的桃源別府,五行劍宗、禦劍宗、毒劍宗、鉤鐮宗等昆侖旁支盤桓的瑞木俱成為一片廢墟,為新生的藤蔓和樹木所覆蓋。赤霞穀,是一片草木旺盛、不見活物的死地。
他猜想,這一切都是那些嗜血的藤妖幹的。
赤霞穀已經沒有危險,隻要心避開那些潛藏地下的藤妖,離開應當不是什麼難事。郭臨川當即禦劍回到瀑布旁,收起洗鹿劍,潛入水潭回到山腹中。
餘瑤正倚在鍾rǔ石上想心事,見他從水中濕漉漉地站起來,嫣然一笑,伸長手臂拉了他一把。郭臨川抹去臉上的水珠一宗已經走了,外麵看上去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