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艱難的抉擇,貌似有騰挪商榷的餘地,其實剝離了個人的情緒,冷靜而理智地權衡利弊,最後會發現,所謂選擇,沒有好的那種,隻有壞和更壞,唯一能夠接受的,恰恰是布局者最初的意圖。昆侖派同意以山河元氣鎖交換昆侖弟子,這本在潘乘年的意料之中,他們沒有其他選擇,隻能接受預設的結果,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鶴山道人竟如此果斷,在短短兩時間裏,便壓製了所有不同的聲音,與他達成交換的共識。
當第二的朝陽升起,空竹山的懸崖上,依然隻有十三具屍體。
郭臨川沒有留下來,在朝陽升起的同時,鶴山道人出人意料地讓鉤鐮宗護送他和餘瑤離開斷崖峰,徑直飛往流石峰。他沒有見到仙都派的奚鵠、荀冶、衛蓉娘等人,也不知道他們的安危,仿佛與過去一刀兩斷,他迎向一片充滿未知和可能的未來。
黃昏時分,一行人回到流石峰,郭臨川暫被安置在鉤鐮宗所在的石梁岩,岩下空閑的居所很多,大多是百年前的遺物,無人打理,腐朽不堪,餘瑤為他挑了一座麵朝隘口的木屋,孤零零坐落在石梁岩的最西側,頗有些離群索居的味道,這也與“直係弟子掌教師侄”的身份相符。
最終如何安頓他,要等鶴山道人回來後才作決定。
趁著光未滅,郭臨川在四下裏走了一遍。石梁岩是一塊巨大的橫石,渾然成,周圍分布著一些簡陋的草棚木屋,不事修飾,倒也別有一番然的情趣。劍修追求“舍劍之外,別無長物”,對居所沒什麼講究,有一個遮擋風雨的地方就行,不像玄門修士,潛修的洞府之中必須有客廳、臥房、靜室、丹房、藥園、獸欄,講究一點的還要遍植草木,設下禁咒,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大概事先受到宗主的告誡,鉤鐮宗的弟子對郭臨川視若無睹,修煉的修煉,聊的聊,沒人主動跟他打招呼,也沒人會接近他,他像一個鬼魂,在石梁岩下孤獨地遊蕩,獨自欣賞四周的景致。
興之所至,郭臨川攀上了石梁岩,站在高處眺望流石峰頂。一座巍峨的石塔佇立於地間,九層八麵,塔身的石龕中有浮雕造像,隔得遠了,辨不清模樣,遠遠望去,石塔沐浴在如火如荼的夕陽下,恍如青銅鑄就,熠熠生輝。
那便是鶴山道人所的昆侖鎮妖塔。
洗鹿劍微微跳動,發出低沉的哀鳴,刹那間,郭臨川有一種錯覺,鎮妖塔並非無知覺的死物,見了自己。從未有過的顫栗傳遍全身,郭臨川覺得自己被一雙冷峻的眼睛看了個通透,身體無法挪動,連手指都不受控製,莫名的威壓猶如滔巨浪,將他砸入深不可測的海底。
誰?誰在鎮妖塔裏?”他張大嘴拚命嘶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背叛,痛恨,絕望,種種負麵的情緒從心底泛起,迷懾住他的心魂。
落rì終於沉到山崖的另一邊,餘暉消散殆盡,石塔被黑夜的吞沒,郭臨川渾身一輕,頹然癱倒在地,冷汗早把衣衫浸得濕透。他合上眼,覺得筋疲力盡,腦袋耷拉在胸前,識海中一片空白,隻想立刻倒頭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餘瑤熟悉的聲音,怎麼在這裏睡下了?發生什麼了?”
郭臨川心中一凜,用力咬了下舌頭,劇痛讓神智清醒過來,他掙紮著爬起身,搖搖晃晃站不穩,好在有一雙溫暖的手臂,及時扶住他的手臂。
“沒事,大概是太累了……也可能是搜魂術……”他隨便找了兩個理由。
餘瑤有些擔心們回去吧己能走嗎?”
“讓我再歇一會。”郭臨川膝蓋一軟,身不由己再度倒下,餘瑤托住他的後背,稍一猶豫,心地坐在石上,放平大腿,讓他枕在腦後。
夜風輕輕吹著,微有些涼意,郭臨川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他閉著眼,有氣無力地問道:“那鎮妖塔裏,鎮壓了什麼妖物?”
“我不知道。那裏是昆侖禁地,設下很厲害的禁咒,隻有持掌教的令符才能進去,就算長老和宗主都不得擅入。你問這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