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鬆濤閣,清明像換了個人似的,跑前跑後,遇到台階一躍而過,腿腳一刻不停,極盡好動之能事,倒是郭臨川跟在他身後,顯得老成持重,頗有城府。
二人經過四層的藏劍閣舊地,循著棧道進入南翼,南翼隻有三座閣樓,分別是紅蓮閣、文心閣和風閣。郭臨川心存疑惑,忍不住問清明:“昆侖四訣,青冥,紅蓮沌,前三者都冠以閣名,為何唯獨沒有混沌閣?”
清明回頭乜了他一眼怎麼知道這些事,閣子不是我造的,名字也不是我起的,問後山那些閉關的老人,或許知道由來,要不去文心閣的玉簡裏找找,有很多。”
郭臨川轉念一想,是自己問得唐突了,對方隻是青冥劍的劍靈,不了解藏劍閣的曆史和淵源,本在情理之中。他自嘲地笑笑,又問道:“不知直係弟子中有幾人修煉混沌訣?”
“一個都沒有。我在這裏這些年,看過穿青衣的,穿朱衣的,穿白衣的,就是沒見過穿玄sè衣服的。”
“同屬昆侖四訣,為什麼沒人修煉?較其餘三訣稍遜的緣故嗎?”
“這倒不是,昆侖四訣各有所長,很難孰優孰劣。青冥浩蕩,無堅不摧,紅蓮業火,破盡萬法息,光照幽冥,混沌如一,先地生,四門劍訣中公認混沌訣最難,上手難,修煉難,入門難,突破難,遠不及紅蓮訣和燭易於上手,無人問津,也難怪。”
“這麼修煉紅蓮訣和燭的直係弟子最多了?”
“這是當然,反正劍訣修到最後,殊途同歸,沒什麼差別,挑容易的學,能省不少工夫,多幾分自保之力既然是掌教師弟的徒弟,怎麼會放棄昆侖四訣,練什麼洗鹿訣,聽都沒聽過!”
“是阮師姐代父收徒,傳下這門劍訣的。”
“這樣啊,我呢……難怪……”清明若有所思,忽然一笑,似乎察覺到什麼。
郭臨川心中一動,卻沒有多問。
話間工夫,二人進了文心閣,清明引著他從狹窄的樓道上到二樓,推開靠南的一間靜室,裏麵空空蕩蕩,隻有一個蒲團,東麵有四扇長窗,風吹得窗戶紙嘩嘩作響。
清明向郭臨川道:“你且在這裏住下,有什麼需要跟我,樓下有茶水和果子,有人照看,三樓通往玉海,收藏玉簡和劍訣的地方,抽空可以去看看,遇到禁咒不要硬闖,從原路退回即可。這裏來的人不多,清靜,我先走了,別到處亂跑,萬一撞上妖氣,掌教要怪我不得力了!”
他唧唧呱呱了一通,像出籠的囚鳥,丟下郭臨川一溜煙跑了出去。
郭臨川推開長窗,淩厲的山風呼嘯而入,遠山半明半暗,金烏墜落到昆侖的另一邊蓋地襲來,將地納入懷抱,半輪淡月晃悠悠升上山巔,照得樹影亂搖亂晃。
他覺得有些寂寞。
站在窗口吹了會風,郭臨川掩上長窗,在蒲團上坐了半,始終靜不下心來。他幹脆站起身,到樓下隨意逛逛。
底樓兩旁是廂房,門戶緊閉,漆黑無人,居中是一間頎長的廳堂,匾額上刻著“文心閣”三個篆字,沒有留下落款,結字圓潤,意猶未盡。郭臨川仰頭看了許久,這才推門走進去,隻見兩支兒臂粗的蠟燭插在燭台上,火光搖曳,照亮了桌上兩盤鮮紅的果子,形狀像李子,個頭有拳頭大,甚是誘人。
一個須發俱白、佝僂著身軀的老蒼頭從角落裏蹩出來,動作遲緩,眼中布滿血絲,神情頗為疲倦,似乎連著幾沒有合過眼。他沙啞著嗓子道:“寒夜長,山上朔風大,年輕人,可要飲些熱茶?”
雖然隻是個貌不驚人的老蒼頭,郭臨川也不敢怠慢,他側轉身客客氣氣道:“有勞了,正要喝幾口熱茶。”
那老蒼頭從桌下拖出一隻鐵爐,塞了幾把碎木片,雙手一挫,燃起爐火,那火焰呈蒼白直往上竄起,絲毫不受山風的影響。他又從壁櫥裏取出一包茶葉,拆去粗紙倒了些在茶壺中,從水缸舀了水注滿,坐在爐口上,火焰騰起,將茶壺團團包裹,頃刻間白氣突突,水開茶香,爐火也恰好應手而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