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臨川請教了老孫頭後才知道,製器之學浩如煙海,單是鼎火一,就有妖火、丹火、真火、地火、石火、隕火、陽火、冥火、雷火、毒火、火等區分,林林總總不下二十餘類,更不用覓材、製胎、鼎爐、控火、熔煉、火候、淬火等種種考究,光是聽他粗粗羅列一遍,就花費了整整一個時辰。
末了老孫頭問:“既然掌教有令,我自當傾囊相授,旁支細節暫且放在一邊,你要緊學哪一項?”
郭臨川略加思索,先問道:“何為
“萬物皆有物本人打比方的話當於肉身當於魂魄,所謂存指煉器時控製某一火候,去除本存物樣不同的材料融合在一起,才能渾然一體。大凡製器師過了關,就能煉出上品法器了。”
老孫頭沒有故弄玄虛,每句話都很實在,不像玉海中的《製器雜》,文字古雅,又語焉不詳,郭臨川茅塞頓開,當下向他討教控火之術,以及如何控製火候,將材料煆燒至為一體。老孫頭便從最基本的聚火開始,教他種種控火的手法,循序漸進,直至紅蓮訣中以劍驅火的幾種訣要,傾囊相授,毫不藏私。
接下來的幾,郭臨川一邊溫養元嬰,一邊向老孫頭求教,二人朝夕相處,漸漸熟稔起來。郭臨川經常陪他去舍身崖采果子,去冷泉洞汲水,老孫頭很少談自己的事,隻有在涉及製器之學時,他才滔滔不絕,仿佛回到意氣風發的年輕時,不過從他的片言隻語,郭臨川多少聽出了一些端倪。
老孫頭出身於昆侖外門玄通派,十五歲成為直係弟子,修煉昆侖四訣之一的“紅蓮訣”,他賦稟異,對火其熟悉,很多控火的手法和心得,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入門不久,他整rì整夜沉迷於玉海中,凡是跟製器相關的玉簡,都仔細看過一遍,從中受到啟發,豢養了一群無人問津的火鴉,訓練它們噴吐妖火助他製器,經十多年潛心揣摩,一舉煉出幾件上品法器,名聲大振。
老孫頭的成功拓寬了製器的思路,製器宗多方嚐試豢養靈獸,運用妖火製器,無一成功,為此宗主厚著臉皮開口向掌教討人,掌教卻始終沒有答應,寧可把老孫頭撂在文心閣幹些打雜的粗活,並嚴禁他煉器。
郭臨川感到好奇,他旁敲側擊打聽其中的緣由,老孫頭倒沒有隱晦,歎了口氣:“掌教這是為我好。”
“運用妖火製器,需將妖火引入體內,經元嬰煉化,方能隨心所自如。火鴉雖不是什麼厲害的妖獸,畢竟妖火桀驁不馴,年長r身體傷害極大。我體內經脈盡數為妖火所傷,五髒六腑累積了火毒,元嬰也萎靡不振,四十年來在劍道上毫無寸進,固然有分心旁鶩的緣故,更主要是受妖火所累。”
“人身終究不能與強橫的妖獸相提並論,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掌教不yù製器宗因失大,為了運用妖火製器,反而折損有賦的門人,壞了根基,所以才將我留在文心閣中,苟延殘喘,禁止我將控火之術傳與他人。這次若沒有掌教首肯,我是萬萬不能教你的。”
話雖如此,郭臨川卻隱隱覺得,老孫頭對他的選擇並不後悔,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回到年輕之時,恐怕還是會選擇妖火製器,即使賠上劍修的前途也在所不惜。流石峰上劍修如雲,能出人頭地者,百無其一,若非傾力於製器之學,一鳴驚人,老孫頭是無緣入掌教法眼,恐怕早成為炮灰了。世事變幻,福禍難辨,有多少人急功近利,機關算盡,到頭來誤了反不如老孫頭,在文心閣平安終老。
郭臨川想通了這一節,念及自身,頗有些唏噓。
餘瑤昏睡了許久,醒來時,窗外風聲淩厲,鬼哭狼嚎。她靜靜躺在黑暗中,無數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裏起伏,她隱約記起玉海,赤腹毒蛛,還有蛛背上那張詭異的老臉。眼前揮不去幻象,青光流轉,飛劍眼看就要刺入郭臨川的身體,她心魂俱失,不顧一切焚燒生命,催動玄發出最強的一擊。
她神情有些恍惚,虛弱不堪,仿佛力氣被完全抽空,隻留下一具空蕩蕩的身體。她多麼希望,醒來時,能看到郭臨川焦急的、憔悴的、如釋重負的臉,然而,什麼都沒有。他沒有守在她身旁,呼喚她,等著她醒來,無論她付出多少,在郭臨川心中,她的分量依然是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