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臨川心中的震驚無法用語言形容,能置身於丁一氓和浦羽的爭鬥之外,冷眼旁觀,實在獲益良多,他有一種撥雲見然開朗的感覺。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現在眼前,回顧過去的數次交手,無論是赤霞穀論劍,還是之後與淩霄殿的康平相鬥,現在看來,都像是孩子的遊戲,破綻百出,幼稚可笑。
實力與實戰完全是兩碼事。他突然記起前世的一次遭遇,那年他十三歲,有一下午,悶熱的夏剛下過雨,在街心的公園裏,三個混混在欺侮一對情侶,男的是個文弱的書生,戴金絲邊眼鏡,細胳膊細腿,皮膚白皙,女的長相清秀,一副學生的模樣。
那三個混混,都是膀大腰圓的漢子,喝得醉醺醺,手臂上有刺青義”、類的字眼,顯然在幫會裏混,一般人是惹不起的。他們推推搡搡,把那男的掀在一邊,眼鏡都拍掉了,圍著那女的動手動腳。
女的在哭,在尖叫,男的急了,從地上一塊板磚,掄圓了拍在一個混混的後腦上,當場把他打翻在地,另外兩個混混衝上來報仇,那男的一板磚丟過去,趁對方舉手護著臉,縮頭縮腦躲閃,衝上前就是一腳,狠狠瞪在他下身,又放倒一個。剩下最後一個混混見他齜牙咧嘴,像野獸一樣嚎叫著,攥緊了拳頭朝自己撲來,一時膽怯,丟下同伴逃跑了。
郭臨川對這一幕印象非常深刻,聯想到眼前的試劍,頗有共通之處,無非就是把體力換成修為,把板磚換成飛劍。修為和飛劍固然重要,但並非決定素,要擊敗對方,若無絕對的實力,壓倒優勢,那麼勝負關鍵就在於氣勢,抓住時機,用盡全力,以己之最強,攻敵之薄弱,刀刀見血,拳拳著肉,僅此而已。
敵之薄弱,可以是輕敵,可以是準備不充分,可以是欠缺經驗,以丁一氓為例,他過於高估劍芒的威力,忽略了禦劍的靈動,若浦羽有膽識,以孤注一擲的勇氣,一開始就突入他身前三尺,早就克敵製勝,根本無需使出大招。
劍修倚恃的利器是飛劍,飛劍的強大在於於迅猛,一往無前,無堅不摧,而不是像法寶那樣把自身護得密不透風。久攻不能下,缺少強有力的手段,一味糾纏下去,等候對手犯錯誤,若對手亦是劍修,這叫做相互比較短處,若對手是修士,那就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二者都屬不智。
郭臨川思伏,他隱隱覺得,已經把握到某種本質的東西,而這種本質的東西,能讓他如蛹化蝶,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來。
恍惚中,郭臨川聽見邢越在叫自己的名字,他茫然地抬起頭,答應了一聲。一名神采飛揚的青年正站在他跟前,手持頎長的飛劍,向自己微笑示意。
“樂慕山,向閣下請教。”
“請教嗎……”既然掌教同意了,郭臨川也無可無不可,當下舉步走向邢越,把洗鹿劍交給大長老,由他打入“護生訣”。
邢越接過劍,伸出四指輕輕撫摸著劍身,臉上流露出既欣慰、又傷感的神情。他微微搖頭道:“洗鹿劍自具靈法打入‘護生訣’,有掌教在一旁,不用擔心失手。”他把劍還給郭臨川,頗有些黯然神傷。
洗鹿劍,正是當年他師弟嶽朔的飛劍,那時,大師兄還叫吾鶴山,沒有成為後來的鶴山道人。一轉眼,四十七年過去了,師弟遺骸,大概也化成飛灰,不再留存於這個世界上。
“那麼,第二場試劍開始吧。”鶴山道人揮揮手,心中頗有些期許,他對樂慕山的修為了如指掌,卻看不透郭臨川,修煉狐訣所得的神通因人而異,當年師弟嶽朔以一己之力擊退了妖魔的反撲,硬生生守住鎮妖塔,劍訣之強,竟不在青冥訣之下,昆侖四訣中,恐怕唯有混沌決才能淩駕於狐訣之上。
樂慕山微微躬身,催動紅蓮訣,劍身燃起一層赤紅的火焰,纏繞遊動,隱隱化作龍形。
“是赤龍劍啊……”秦子介低聲嘀咕了一句,唏噓不已。當他還是直係弟子時,修煉的正是紅蓮訣,與劍訣最為匹配的火係飛劍共有四柄,其中有兩柄為無主之物,授予了那一年歲末試劍的勝出者,其中三陽歸元妖火劍最終為他所有,而赤龍劍則落入他的師兄石流火之手。石流火是什麼時候將赤龍劍授予樂慕山的?他們並非師徒,也不是親戚。劍修一向視飛劍如須臾不離身,難道他找到了比赤龍劍更適合的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