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鴆嗜食蛇蠍,一爪一啄,這是她慣用的伎倆,若是被一爪抓實,哪怕銅鐵澆鑄的頭顱,也要多出四個窟窿,即使還有半口氣,也扛不過緊接著的一啄,好在沈瑤碧並不打算壞他爪下留情,力量並沒完全用足,這給了郭臨川可乘之機。
郭臨川目光炯炯,窺得真切,臂上的肌肉塊塊鼓起,青筋纏繞,猛地將青蜂劍遞出,直刺毒鴆的掌心,一股巨力憑空而生,水流刷地分在兩邊,劍身蜂鳴,微微曲成弧形,妖氣彌散,先一步撲向對手。
沈瑤碧再度感到黑龍的氣息,雖然微弱,卻真切而清晰,這一次她完全可以肯定,妖氣來自郭臨川的體內,剛才在如意船內,正是這股妖氣驅動了劍中的青鐵蜂王,並震懾住她的身心。
狐族體內,為何有黑龍的妖氣?難道他同時繼承了兩者的血脈?沈瑤碧又驚又喜,雙翅微微上揚,順勢側過身,探出兩隻利爪,先後抓在青蜂劍上,牢牢握住劍鋒。
一聲悶響,青蜂劍猛地彈直,劍刃在沈瑤碧的利爪間穿過,根本無法阻止,一直滑到劍鍔處,才勉強停了下來。沈瑤碧太過托大,這一劍的力量大得異乎尋常,饒是她爪似也被硬生生破開兩道血痕,深及白骨,傷勢不輕。
沈瑤碧眼中黃芒閃動,冷冷道:原來你還藏了一手,是我看你了!”妖氣從毛孔中逸出,傷口迅速愈合,她慢慢收緊利爪,青蜂劍發出低沉的哀鳴,似乎無法承受毒鴆的威壓。
郭臨川以有心算無意,憑借妖氣塑體後的強悍力量擊傷了毒鴆,然而也僅此而已,對方畢竟是化形的妖獸,即便受到黑龍妖氣的壓製,一旦認真起來,也不是他這幾手三腳貓的劍訣能夠撼動的。
sè誘不成,用強又幾次吃了暗虧,沈瑤碧心生明明隻能任人宰割,沒有反抗的餘力,為什麼他眼中看不到絲毫怯意?難道對方竟隱瞞了修為,意圖扮豬吃老虎?
那些早已埋葬的記憶閃電般劃過腦海。相對於妖獸漫長的生命而言,她在阮行山身邊的時間並不長,短短廿餘年,早已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阮行山常掛在嘴邊,喃喃自語的兩句話,始終銘刻在她的記憶中,隨著時間的流逝,非但沒有模糊,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
什麼事都會發生。
什麼事都在發生。
當時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強大如阮行山,經常會流露出頹廢和恐慌,會借酒消愁,會沉溺於醇酒婦人,醉生夢死,仿佛下一刻就是死亡的末到阮青出現在她麵前,揮手間收割了他的她才明白那兩句話的含意。
什麼事都會發生。
什麼事都在發生。
和顫栗從心底泛起,刹那間傳遍全身,沈瑤碧墨綠的羽毛根根倒豎,她低鳴一聲,探出長脖子,赤紅的長喙毫不遲疑啄向郭臨川咽喉,疾若電光,毫不留手。
泥丸宮一陣跳動,灼痛的感覺貫穿腦門,如火焰,如烙鐵,郭臨川大叫一聲,三道無形的劍氣齊齊乍離眉心,即抵毒鴆翅下,鑽入她體內消失無蹤。
尖喙距離他咽喉不足數寸,卻凝固在水中,再也不能推進分毫,郭臨川腰腹用力,一個鯉魚打挺,重新穩住了身形,奮力將青蜂劍從她爪中抽出。抬頭望去,隻見沈瑤碧瞪圓了眼珠,雙翅展開,利爪向前探出,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如泥塑木雕,看上去有些好笑。
喉嚨口涼颼颼的,郭臨川後怕不已,隻要劍氣再遲上須臾,又或者不能及時製住毒鴆,他的一條就會交托在黑龍潭下,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他從未離死亡這麼近過,近到可以嗅見死神鐮刀的鐵鏽味,後怕之餘,郭臨川開始反省,從離開仙雲峰起,他一路走得太過順利了,就像命中注定的主人公,雖有波折,卻一直有驚無險,修為突飛猛進,前途一片光明。然而現實不是,他會死去,就像那些領盒飯的龍套一樣。
郭臨川把拇指伸進牙齒間,用力咬了一下,提醒自己:“醒醒吧,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