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山河元氣鎖(1 / 2)

斷崖峰與空竹山遙遙相望,成犄角之勢,二山之間,隔了一片狹長的密林,終年被雲霧和瘴氣籠罩,人跡罕至,妖物出沒其間,是分割中原與西陲的屏障,當地的土人通常稱其為“蠻骨森林”。

昆侖掌門紫陽道人身披道袍,頭戴紫金冠,負手站在斷崖峰ding,凝神望著彤雲密布的空竹山,若有所思。隔著蠻骨森林,昆侖派與太一宗遙相對峙,是戰是和,在此一舉。

堂堂昆侖掌門,西陲劍修萬眾仰慕的高人,全無遺世絕塵的風範,紫陽道人蓬頭垢麵,不修邊幅,道袍洗得發白,胸前隱隱染著油漬,紫金冠邊角殘破不全,磕去了一塊,像換牙的幼兒,滑稽可笑,然而他的一雙眼眸,卻如年輕人一般溫潤亮澤,充滿了看破世情的練達,又沒有失去憐憫和好奇心。

問過餘瑤後,陸葳將她帶了出去,魏十七隨後登上斷崖ding鳳凰台,跪在掌門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鳳凰台是斷崖峰ding一塊形同神鳥的巨石,雙翅平展,半身突出山崖,尖嘴遙遙指向空竹山蒼龍洞,當地土人故老相傳,有“鳳擊蒼龍,破雲霄奔襲九萬裏,帝為之震怒,降下霹靂化為巨石”的傳説。

紫陽道人的目光有如實質,刺得他心神不寧,他隻能強迫自己故作鎮定,可神情舉止卻瞞不過掌門的雙眼。這正是魏十七想要的效果,不掩飾,不作偽,把真實的情緒坦露在他麵前,這比唇齒間吐出的任何語言更有力。

陸葳是昆侖嫡係鉤鐮宗的宗主,因此得以越過主掌刑罰的邢越邢長老,直接把二人帶到掌門跟前。她是掌門紫陽道人俗家的外甥女,疏不間親,魏、餘二人所言“事關重大”,也給了她足夠的理由説服自己。

這麼做畢竟是得罪了邢越,但邢長老和鉤鐮宗的魯長老勢成水火,她憐惜女徒,不願她再受委屈,寧可逾規。

紫陽道人將手一招,藏雪劍從魏十七腰間的劍囊中飛起,緩緩落入他手中,百般不情願,他屈指一彈,飛劍像弓弦一樣震顫不已,發出低沉的哀鳴,久久不絕。

藏雪劍拚命掙紮,紫陽道人手一鬆,飛劍疾飛而回,插在魏十七身前,大半沒入石中。魏十七不敢伸手拔劍,眼光瞥了一眼,心念到處,藏雪劍嗡地飛起,如倦鳥歸巢,穩穩收回劍囊中。

紫陽道人目光如電,早看出魏十七並非通過道胎劍種間的感應操縱飛劍,藏雪劍是他的本命物,隻有經過“血祭認主”,本命飛劍才能如此通靈,如此看來,那ia子所言並無虛妄,昆侖上下,也隻有阮靜能傳他這門“劍訣”。繼螭龍、青鳥之後,她終於找到了第三種妖血脈。

“起來吧。有什麼要説的話,就説吧。”掌門懶洋洋地發話,言下之意,不要浪費了陸葳為他爭取來的機會。

“是。”魏十七心中有了底氣,他相信以昆侖掌門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藏雪劍的特異之處,以人身修煉妖術,以丹火淬煉本命物,普之下,又有幾人通曉妖族的法門。他略加整理思路,從拜入仙都門下説起,一直到鐵嶺鎮外,用搜魂術拷問淩霄殿弟子康平,事無巨細,涓滴不漏,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坦坦蕩蕩,如瓶傾水。

從始至終,紫陽道人都保持一個姿勢,紋絲不動,耐心地聽他道來,沒有絲毫打斷的意思,待他停下來,又等了片刻,才溫和地問道:“就這些?”

魏十七咽了口唾沫,道:“是。”他有些吃不準,掌門問這句話到底是什麼用意。

“你且過來。”

魏十七亦步亦趨,跟隨掌門來到鳳凰台的尖嘴處,腳下是萬丈虛空,蠻骨森林隱沒在雲霧裏,像一條潛伏的大蛇,對麵是巍峨的空竹山,彤雲如蓋,將山頭團團籠罩。

紫陽道人捋起袖子,指指山ding的雲層,道:“那是太一宗的雷火劫雲,劫雲之下,便是蒼龍洞,太一宗掌門,中原絕無僅有的渡劫期大修士潘乘年,就親自坐鎮在洞口的三株古鬆下。蒼龍洞中,關押著我昆侖派的諸多劍修,瀝陽派的許篁、向漁、崔吉,少陵派的謝鞠、丁一氓、石烽火,元融派的卜樾、申屠平,平淵派的季鴻儒、仇滌非,玉虛派的何不平、趙之榮,玄通派的韓赤鬆、曹雨,仙都派的奚鵠子、李少嶼,都是旁支中堅,一時之選。旁支七派也是我昆侖一脈,這些年鎮守昆侖山,選拔俊才,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旁人可以無視,我這個當掌門的,心裏總得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