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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寒暄一二,烏維便一溜煙跑出來,拽著魏十七進帳篷喝茶。 [
鐵額人的習俗,但凡客至,先奉上奶茶,飲過奶茶,接著喝奶酒,吃手抓羊肉。鐵額女人不會漢話,滿臉堆笑打著手勢,殷勤地奉上奶茶,佐以奶皮和奶酪,奶香撲鼻,別有一番風味。
她關照女兒好生招呼客人,自去帳篷外幫男人宰羊。
謝景嵐在草原生活多年,單手宰羊不在話下,他像地道的鐵額人那樣,不流血,不出聲,“溫柔”地殺死一頭羊。穿了也簡單,在羊胸口開一個口,探手至脊梁,掐斷一根大血管,羊血盡數流入胸腔。不見血,不聞哀鳴,一條性命就此湮滅。
但剝皮開膛,洗腸灌血卻要鐵額女人搭把手,謝景嵐力氣雖大,獨臂畢竟不大方便。
宰完羊,烹煮羊肉是女人的活,謝景嵐鑽進帳篷,找了個借口把女兒支出去,陪魏十七喝了一杯奶茶,沉默良久,這才起他來到這鐵額草原的原委。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曆,回憶揭開傷疤,痛苦而惶恐。
太一宗遭遇滅頂之災時,他恰好在返回師門的途中,夕陽如醉,連濤城在望,霞光如火如荼。一刹那,時光停滯,繁華成一夢,毀滅地的力量將連濤山兜底掀翻,凡人的喜怒哀樂永遠凝固在那一刻,餘波擦身而過,輕輕巧巧就奪走了他一條右臂。
謝景嵐僵立在原地,血如泉湧,一點魂魄之力在他體內肆虐,將經絡竅穴攪得一團遭,毀了修道的根本。
待到塵埃落定,連濤山隻餘下一片廢墟,謝景嵐不死心,拖著殘疾之身,拄起樹枝躑躅而行,未能找到幸存者,隻得失望而去。沒了師門,猶如被遺棄的獸,惶恐不安,他思忖再三,記起風殿的牛師兄和玉露殿的扈師姐在京師護持趙子,於是決定北上投奔他二人。
從連濤山到京師,區區八百餘裏,謝景嵐行了數月,身體一日比一日衰敗,眼看京師在望,他竟昏倒在路旁。
連夢也沒有的昏厥,與死去無異,不知睡過了多久,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南下的海船上,海風的腥味撲鼻而來,過往種種,像一場夢。
救了他的人,是京師做珠寶生意的大豪商陳東。
早在數月前,陳東以老病不堪,歸鄉頤養年為由,便將京師的商鋪豪宅莊園奴仆盡數折價轉手,打點起行囊,雇了三艘大海船南下,途中恰好遇到謝景嵐,滾落道旁,人事不省。巧不巧,陳東偶然看到他衣角繡了一個“淩”字,識得他是太一宗淩霄殿的弟子,便將他救起,叮囑醫師好生照料。太一宗業已滅門,留在京師的牛、扈二人惶惶然如喪家之犬,遲早會有人落井下石收拾他們的,不過對謝景嵐,陳東願意結個善緣,他有些問題,至關緊要的問題,關於他那日薄西山的老朽之軀如何救治,想請教這個年輕人。
謝景嵐昏睡了半月,直到潮濕的海風將他喚醒,他很虛弱,臥床不起,一條命還剩下半。好在有陳東在,什麼野山參,靈芝,首烏,雪蓮,鹿茸,冬蟲夏草,龍涎香,黃精,珍稀的藥材不要錢似地進了他的肚,謝景嵐懷疑他把陳東吊命的老本都吃掉了。
身體慢慢康複了,但有些東西,損壞了就永遠無法恢複